他可是西陵曜啊！她是瘋了，才會覺得他可憐。
隻不過，他剛剛說出拋棄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揪疼了一下。
算了，即便他殺人如麻，但這一刻，他是軟弱的，況且，他還幫了自己。
凰九歌想著，便走上前去，輕聲開口，“她既曾經是你的師父，又怎麼會真的拋棄你？想必也是有苦衷的吧。”
“苦衷？”西陵曜眸光一閃，唇間擠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她撫養我，卻日日給我喂毒，隻為精進她的毒術，世上，當真有如此的苦衷麼？她的所有毒術都不曾教我，卻在我十二歲那年，親手給我下了世間最殘忍的毒，這也是苦衷麼？”
“喂毒，還，給你下毒？”凰九歌忍不住的，愕然。
這一刻，她似乎終於懂了，西陵曜方才眼中的那抹冰冷。
嗬！今日這是怎麼了，他竟然說這麼多，而且，是對一個自己甚至都有些嫌惡的女人。
西陵曜有些厭煩的皺了皺眉頭。
要知道，這些話他可是連楓王爺都沒有說過啊！
難道，隻是因為那個女人忽然的出現？他的心思就亂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憑什麼！？
雖然她是他的母親，雖然她養育了他，可誰又能知道，世上竟能有那般狠心的母親？
一個為了研究毒術，不惜給自己親生兒子下毒的女人！
曾經，他以為，這樣的事，這樣的疼痛和恐懼隻有一次，因為母親一定還是愛他的，但到了後來，她便愈發的變本加厲，喪心病狂，她讓他服下她研究的每一種蠱毒，然後再精進，再研究，再精進，再研究……
沒錯，到了後來，他才發現，他在那個自稱是他母親的女人眼裏，不過是一個百用不厭的實驗品，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那些可以用來研製醫藥的兔子，羊羔，老鼠，似乎並無區別。
可她明明是他的母親啊！
那個時候的他還年幼，父親早亡，又遇到這樣一個母親，有什麼辦法呢？
他隻能不停的忍耐，不停的欺騙自己，母親這麼做，是為了他好。
雖然，他將母親的一切用蠱毒製蠱毒方法都偷偷看在眼裏，雖然，每當他好奇的想要同母親學習一些新的蠱毒，或者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要問她的時候，她總是冷冰冰的瞥他一眼，接著便在他身上實驗新的蠱毒。
漸漸的，他也隻是看著，不敢再提出疑問了。
因為不知從什麼時候，他的身上已經有了不下數百種蠱毒的痕跡，因為這些蠱毒日日夜夜的折磨著他，那種撕心裂肺，痛徹心扉的感覺至今想起都讓他忍不住頭皮發麻。
那種感覺，就像你明明在溫暖的陽光下，身上的感覺卻仿佛是置身在無間的冰冷地獄，不！或許，那種感覺比地獄都還要痛苦萬分！
這樣的感覺，讓他寧願死掉，可偏偏這樣的感覺，每日每夜都在他身上不停的，不停的折磨著他。
所幸，每每到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母親便來了。
她來替他解蠱。
然而，這樣他便能重獲新生了嗎？
當然不！
她是個精明的蠱師，更是世間最狠毒的母親。
因為她每每替他解蠱的同時，都在他身體裏種下另外一種蠱，或者是另外幾種。
就這樣，他從一開始的依賴她，愛她，到後來的恐懼，想要逃離，再到後來的，不得不留在她的身邊，因為那個時候，就連死，對於他來說都是一件難事。
就這樣，時間到了他十二歲那年。
那天，他因為身上的蠱毒發作，疼的死去活來，茫茫的黑暗中，隻有他痛苦的哀嚎和慘叫聲，身上的劇痛甚至令他產生了幻覺，周圍都是鬼哭狼嚎，仿佛無數惡靈在咆哮。
他恐懼，他絕望，他害怕，他無能為力，就這樣，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最後一刻，所有聲音在他耳邊銷聲匿跡，他以為，那一刻，他就要死了。
是啊！終於，他終於要死了麼？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聲音傳來，她又來了。
像往常一樣，她解了他身上的蠱毒，但不同的是，這一次，她解的不是一種，也不是幾種，而是他身上幾乎所有的蠱毒！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睜開眼睛，溫柔的喚她一聲，母親。
然而，哪怕是這一刻，他在她的眼睛裏看到的，也隻有冰冷，無盡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