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母千裏跋涉而至,瞧著躺了滿地哎呦呼痛的年輕孩子,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些孩子看年紀二十左右,有的甚至還不到二十,因為殘酷的戰爭,有的失去了胳膊,有的失去了雙腿,有的失去了眼睛。
她多麼怕裏麵會有她的孩子呀。
“這位女士,你是來找誰的?”來給傷員換藥的護士輕輕推搡著失神的貴婦人。
“我找……找原謹。”原母深呼吸後掏出相片遞給了對方。
“我認識他,他前不久剛被提拔呢,你去那個辦公室找他。”護士糙黃的手往左邊一指,原母順著眼看過去,正在訓導傷員的年輕軍官不是她的兒子還是誰,急忙提步追過去。
傷員實在是太多了,走道的路都被坐著的傷員擋了不少,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擠過去。
“原謹,你別躲我了。我看見你了。”女人白淨纖長手指掩在眼下,試圖阻擋眼淚。
這才半月不見,這孩子怎麼黑成了這般模樣,隻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看得出還是她從前的阿謹。
“母親。”原謹側身看她,僵直的脊背逐漸放鬆,如以往那般喚著女人。
“你也不知道照顧好自己,黑瘦了這麼多。”女人手伸到半空,僵直著收了回去,低聲哀求道,“過去發生的那些事都是大人的錯,跟你沒有關係。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阿謹很抱歉。母親,我不能回去。”青年意誌堅定,態度也很堅決。
“你如果不回去,我也不回去。”女人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袖,暗暗下了決心。
戰場無情,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在這裏。
她雖也怨懟過原謹的親生母親,可那女人生下原謹不久便得了產褥熱離世,已經得了應得的報應。
她一個大活人,何必和一個死人計較呢。
“母親,阿州才是您的親生兒子。他性情和順,知禮上進,以後有他陪在您和父親身邊,我心安了。”
“你也是我的孩子啊。”女人情緒激動了一瞬,捂臉哭了起來,“現在的時局這麼亂,說不定你什麼時候就……你讓我怎麼活。你讓你父親怎麼活。”
如果沒有丈夫的支持,她也不可能來到這裏。她這次是化名帶著物資過來的,所以軍區專門派人護送她。
“外公曾經教育過我,榮華富貴不過是人生的幻光,心底的平靜才是最重要的。於兒子而言,能以身報國就是我最大的心安。”
“以前我總聽人說,最有出息的孩子都是國家的。隻有沒能力的孩子才會陪在自己身邊。那時候,我總是不懂,總希望你有出息。”原母抬手揩淚,止住抽噎,恢複了平日大氣端莊的模樣,“吾兒心意已決,我亦深受感染。內戰總有停止的一日,屆時,我在家等待你歸來。”
原謹眼中淚花閃動,愣怔良久,緩緩道:“好。”
“謹兒,你永遠是媽媽的孩子,媽媽永遠愛你。”女人走上前去重重抱住青年,任憑內心情緒翻滾呼嘯。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國家國家,沒有國,何以為家。她的兒子願意為國奉獻犧牲,是她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