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
後腦,臉頰,手腕和腳踝,全身上下都很疼。陸七恢複意識的時候,還沒睜開眼,先感覺到的就是這些疼痛。多年的經驗告訴她,她還活著,並且此刻正身在危險之中。
陸七閉著眼,記憶紛至遝來,很多奇怪的畫麵在腦海中翻騰跳躍,一瞬間幾乎要把她的頭炸裂。
可是不對——這些不是她的記憶,她最後麵對的應該是衝天的火光,和震耳欲聾的爆炸,但這些記憶裏卻都是些古色古香的房屋和衣飾,這是怎麼回事?
猛地睜開眼,先看見的是一雙小巧的腳,腳踝被繩子綁著,她試著動了動,原來隻是輕微崴了一下,並沒有傷及筋骨。她的雙手也被綁著,沒辦法查看傷勢,但可以感覺到,後腦上的傷口最嚴重,鮮血還在往外流著。
記憶告訴陸七,在暈過去之前,這具身體的主人曾經劇烈地掙紮,被那個又矮又醜,叫做洪仙姑的老太婆推倒在牆上,後腦撞得很厲害,這傷口就是那時候來的。
她也很快明白了一個事實,原來的那個女孩子,就是因為這一撞而魂飛魄散,而正巧這時,她來了。
她把那些混亂的記憶粗略整理了一遍,肯定了此刻的處境——是的,她超越時空,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古代國家,這一具是別人的身體,她用另一種方式活了下來。
還沒來得及打量身處的環境,屋子外麵忽然傳來了兩個婦人的一段對話,陸七立刻屏住呼吸,側耳去聽。
“哎,她三嬸,裏麵那丫頭怎麼樣了,還鬧麼?”
“鬧?洪仙姑一來,還容得她再鬧?沒聽見麼,剛被打了一頓,這會兒老實了!”被叫做“三嬸”的尖聲笑道。
剛才那婦人急道:“打了一頓?那要是破了相可就不好了啊!”
“這你就甭操心了,那丫頭來的時候半張臉磕在了石頭上,破了兩個大口子,早就破了相了!不過沒事兒,一會兒一上妝,啥也看不出來!”
“哎喲,這行麼,她可是要嫁給河神的新娘子呀!剛才我瞟了一眼,那沒毀的半張臉可也是標致的很呢,可惜了,嘖嘖!”
三嬸立刻接話:“誰說不是呢?我跟你說,這新娘子也不知道徐老五從哪弄來的,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丫頭,別說咱們臨濟縣,就是整個洛城,我看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瞧你說的,洛城府裏頭漂亮的多的去了,百花樓的采之姐兒不就是頭一個的花魁頭牌?”
三嬸壓低了聲音:“采之姐兒是個什麼身份,屋裏這丫頭,看那衣裳打扮,可是正經人家出來的姑娘……就是不知道徐老五到底是怎麼給人家拐來的,造孽喲!”
“哎,我聽說,本來就該他徐老五家出閨女,要不是屋裏的這個摔破了臉,鐵定是賣到香巷裏去換個大價錢,再把他自己養的那個閨女送到徐仙姑這兒來。這麼一換,他倒虧了,少賺幾十兩銀子!”
三嬸啐了一口:“行了,這些事咱們自己知道就完了,說得多了小心河神怪罪!”
“是是是,呸呸呸……有口無心,有口無心!”
她們在說什麼?她們所說的那個丫頭,難道就是在說她?陸七挪了挪身子,手和腳都被結實的繩子綁著,嘴裏還塞了布團,轉頭環顧四周,這是一間低矮的柴房,她躺在最裏麵角落,屋子裏很昏暗。
在靠近門的柴堆上,還躺著一個人,那是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年人,長得挺好看,跟她一樣都被綁著,但嘴上沒塞東西。此時此刻,少年正瞪大了眼睛望著她,眼裏滿是驚喜。
等屋外的兩個婦人說完話離開,少年才壓低聲音道:“哎,你居然醒過來了?你腦袋撞的那麼狠,我還以為你死了呢!你沒事兒吧?”
陸七瞟了他一眼,沒答話,隻見她輕巧地翻了個身,快速地扭動手腕,很快掙脫了繩索。那個洪仙姑看起來凶得很,綁人的手法卻不怎麼樣,對於曾經受過嚴格訓練的她,簡單至極。
陸七脫出手來,扯掉嘴裏的布團,又解開腳上的繩子,迅速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
好得很,這具身體雖然沒有功夫,還受了點輕傷,但好歹是完整的,剩餘的力氣也足夠她離開這裏了。
那邊的少年看得目瞪口呆:“你,你……你能掙脫?那你,那你剛才怎麼不跑?”
陸七沒時間理他,環視四麵牆壁,屋頂的角上正好有一個小小的破洞,她搬了兩堆柴草,踏上去用力一躍,攀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