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清華又來給蘇錦繡送早飯,蘇錦繡將自己回蘇家的事兒說了。
“你想讓你二嫂進工會?”宋清華有點意外。
“哪兒啊,與其讓她在別人嘴裏聽說後想心思找我走後門,還不如從我嘴裏告訴她,絕了她的路。”蘇錦繡咬著包子,手裏則是舉著剛從食堂打回來的豆漿:“你喝豆漿。”
“我不愛喝,你喝吧。”
宋清華偏開頭讓了讓。
食堂裏很少供應豆漿之類的東西,所以他不舍得喝,不過:“我馬上去一趟奶站,讓他們從明天起給家裏送牛奶,以後我天天早上送過來給你喝。”
“你喝吧,你在鄉下的時候虧了身子,得多補補。”
宋清華頓時有點無奈,他歎了口氣:“我作為你的對象,應該照顧你。”
蘇錦繡咬包子的動作一頓,表情有些懵。
“我會定兩份牛奶,咱們一起喝,一起補身子。”宋清華端起豆漿喂到她嘴邊:“快喝吧,等會兒就冷了。”
蘇錦繡就著宋清華的手喝了口豆漿。
將嘴裏的包子順下去後,蘇錦繡連忙問道:“錢還夠麼?”
“夠,我手裏有錢,你別擔心。”
宋清華安撫的笑笑,這些日子他也不是幹坐著什麼都不幹的,自從和許凱聯係上後,京城的黑市大門也等於對他打開了,他在牛棚的時候學的東西又多又雜,有專業知識,也有暗門子,所以他眼光利,再加上膽子大,這些日子他在京城裏到處轉,可是弄了不少錢。
“少操點心,別說話了,趕緊喝豆漿。”帶著點說教意思的,宋清華盯著蘇錦繡喝掉了豆漿。
宋清華見她把豆漿都喝下去了,這才低著頭整理飯盒。
蘇錦繡看著他的頭頂,神情有些莫名。
所以說,宋清華理解中的照顧,就是像照顧小孩一樣的照顧她?不得不說……還挺新奇的。
蘇錦繡吃著包子,就看見賢惠的男票將剛剛還一片狼藉的飯盒收拾好了,捧到水池邊洗幹淨後才放回袋子裏,收拾好後又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這才準備離開。
“我等會兒要去製片廠,這幾天有些忙,下午沒空來找你。”
臨走前,宋清華聲音溫柔的說道。
“知道啦,不是每天早上都見麵麼?”
蘇錦繡疑惑的抬眼看了宋清華一眼。
宋清華點點頭:“說的也是。”說著,就將飯盒放進車簍子裏:“我先走了,你趕緊去上班吧。”
“好,路上慢點兒。”
目送走了宋清華,蘇錦繡就回工會裏繼續工作了。
因為和電影製片廠合作的關係,蘇錦繡在工會裏的地位都仿佛變得不一樣了,其他幹事和她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放輕了,畢竟她以後可是要拍電影的人(誤會),最關鍵的是她現在還要招工了,這一下子,蘇錦繡成了工會裏的香餑餑。
到了中午,蘇錦繡還沒走,就看見鄰桌的陸幹事端著兩個飯盒,拿著三個饃進來了。
“小蘇啊,先別幹了,吃點東西再幹。”說完,將其中一個飯盒放在她的桌麵上,又殷勤的去幫她倒開水。
蘇錦繡有些懵。
這平時陸幹事和她頂多是點頭之交,啥時候這麼熱絡了?
這是有事相求?
蘇錦繡立刻打了個激靈,她接過飯盒,連忙掏糧票:“謝謝陸幹事,這是糧票。”
“不要啦,就一頓午飯而已。”
陸幹事連忙拒絕了,蘇錦繡自然不罷休,兩個人拉鋸了好一會兒,蘇錦繡還是沒能拉的過陸幹事,隻好把糧票收了起來。
兩個人沉默的吃著午飯,過了好一會兒,陸幹事才開口說話了。
“小蘇,我聽說咱們工會要考工了?”
“嗯。”蘇錦繡捏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看向陸幹事:“不過我不負責考核哦,考工是人事科的事,莊主席隻是報了兩個名額上去了。”
“那你知道這次考試的題目麼?”
陸幹事沒等蘇錦繡回答,就喋喋不休道:“我婆家小姑子,四年前下鄉去了,去的是雲南那塊兒,條件不咋好,環境也不適應,我聽說考工,就想問問知青能不能考,我小姑子可是高中畢業生呢。”
“知青能考,但是鐵路封了,她又在雲南,趕不回來吧。”蘇錦繡無奈的看著陸幹事。
陸幹事歎了口氣:“回不來也得回,哪怕給我爬也得爬回來,你不知道啊,那地兒苦啊,明明有山,卻不能進,說是裏麵有老虎,嚇人的很,村子裏的人都快餓穿心了,就差去扒觀音土了。”
“題目是啥我不知道,左不過廠裏的常規考題,但是這兩個幹事是分到我手下的,肯定是要有一定的繪畫技巧的。”
陸幹事聞言,臉上愁苦再一次的出現,顯然,她的小姑子不會畫畫。
“哎,這可咋辦啊。”
陸幹事揉揉臉,頓時連手裏的饃也吃不下去了。
她婆婆讓她一定要過來問問,可問了的結果卻讓人感到絕望。
蘇錦繡看的於心不忍,但是也沒辦法,她實在沒精力在畫畫的同時再去手把手的帶學生。
沉默的午飯吃完了,蘇錦繡拿起飯盒去洗,陸幹事本來也想去,卻被蘇錦繡攔住了,站在水池邊洗飯盒,洗到一半,旁邊的水龍頭也被打開了。
蘇錦繡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就看見許山蘭那張臉。
“小蘇幹事。”許山蘭先打招呼。
蘇錦繡也不好裝死,隻好笑著點點頭:“是許主任啊。”
“聽說你們工會要招工了?”
怎麼又是這個問題?
蘇錦繡臉上的笑都要僵住了。
“是啊,不過這事兒可不歸我們工會管,而是人事科的事。”
許山蘭點點頭,對於這件事她是知道的,她早就去人事科走過一趟了,不過人事科那邊也語不詳焉的,畢竟這次招的工很特別,是以前人事科沒招過的,所以他們也是摸石頭過河,不敢給出肯定的答案。
許山蘭原本是想將小兒媳婦的名額給定下來的,人事科那邊不敢給承諾,她自然要過來找工會主席了。
可莊主席這些日子去河北那邊的下屬廠子視察去了,所以許山蘭隻好來找蘇錦繡了。
“這幹事考進來不也跟著你幹活,你總得有要求吧。”
許山蘭還是不放棄。
“哦,我沒啥要求,就是要讀過書的,最好是高中生,還要會畫畫的,不會畫畫可不行,我這邊任務重,不會畫畫過來就是個拖後腿的。”
既然許山蘭不挑明了說,蘇錦繡幹脆揣著明白裝糊塗。
許山蘭一聽頓時急了:“這畫畫能幹啥事啊,是高中生不就行了唄,再說了,就畫畫那兩下子,誰不會學啊。”
“許主任這話說的,畫畫要是三天兩頭就能學會了,那還招啥工啊,直接在工會裏找人幫忙不就行了唄。”
蘇錦繡可不怕許山蘭,她是工會的,許山蘭是婦聯的,怎麼也牽扯補上。
許蘭山被這麼一懟,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
“我就是因為在工會裏沒人幫忙才要招工的,再說了,不是許主任你和莊主席說的麼?說我中午忙的都沒時間吃飯了,你再讓我帶倆沒基礎的,我這一身八十多斤還不得忙沒了。”
蘇錦繡將飯盒裏麵的水一甩,直接跨步從預製塊上下來:“再說了,招工是麵向所有人的,想要工作直接來考唄,說不定能考上呢?許主任,工會裏忙,我先走了。”
說完了,也不等許山蘭反應,蘇錦繡直接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她已經想好了,要是許山蘭再攔著她,她就大聲說許山蘭官僚主義之心太重,怎麼說都要把許山蘭臉皮子撕下來一層才行。
前幾天她還擔心許山蘭給她穿小鞋,可自從電影製片廠來後她就不怕了。
不說別的,就連環畫這塊兒,紡織廠工會沒她就不行。
這就是底氣!
有了底氣的蘇錦繡走路都帶風,第二天早上宋清華又來了,蘇錦繡一邊吃包子一邊將這件事當笑話說了。
等說完後,才發現宋清華的表情不對勁。
“咋了?”蘇錦繡咬了一口包子,一臉茫然的看著宋清華。
宋清華回過神搖搖頭,也學著蘇錦繡的樣子咬了一口包子:“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麼?我大伯父一家子的事。”
“嗯。”
蘇錦繡點點頭:“你說你大伯父舉報了你父親,結果害的你爺爺被下放,現在你大伯父正想辦法求你爺爺原諒。”
“我不是還給你說過我大伯母麼?”
蘇錦繡端起開水抿了一口,將包子順下去:“是說過,這一點倒是要表揚一下你大伯父了,糟糠之妻不下堂,他來了京城還把老丈人一家帶回來了。”
“你要是知道我大伯母是誰,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宋清華揶揄的瞥像她。
蘇錦繡:“……誰?”
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大伯母是紡織廠的婦聯主任許山蘭。”
那個滿腦子官僚主義,隻想走後門的婦聯主任?
蘇錦繡的臉頓時苦了苦:“是她?京城可真是夠小的,這樣都能遇上。”
宋清華也跟著無奈的笑:“是啊,我當初跟爺爺離開的時候,她還在下麵的公社做婦聯主任,誰能想到,這才幾年,她已經鑽營到紡織廠了,這女人和她父親一樣,總能找到機會。”
公社婦聯主任?
蘇錦繡腦海中頓時閃過一個什麼東西,她剛想開口說出來,就發現,已經記不起來了。
宋清華沉浸在過去中沒有發現蘇錦繡的不對勁。
等蘇錦繡錘自己腦袋的時候,才連忙回神去阻止:“有啥事兒也別錘自己啊。”
“哎,我總覺得忘記了什麼。”蘇錦繡嘟著嘴,神情有些沮喪。
“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總是有的,等以後不想了,說不定又能想起來了。”宋清華安慰道。
“借你吉言吧。”
蘇錦繡歎了口氣,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宋清華則又是拿著飯盒去洗,他站在水池邊,清洗的十分細致,蘇錦繡晃晃悠悠的走到對麵去看他,兩個人隔著水池相視一笑,畫麵美好極了。
吃完早飯,宋清華又到了該走的時間了。
臨走之前,他給了蘇錦繡一個名字:“許秋晚,許凱的妹妹,早年被過繼到了他們家早死的隔房三叔家,表麵上斷絕了關係,所以沒有被批,現在和許凱在一個院兒生活,高中畢業生,從小學的畫畫,就是性格比較軟,當年家裏的變故把她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