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年底,又是新婚。
所以第二天早上小夫妻倆起晚了。
蘇錦繡趴在枕頭上不想動彈,宋清華倒是想起身呢,卻被蘇錦繡攥著胳膊不讓動。
“再躺會兒吧,我都多少年沒睡過懶覺了。”蘇錦繡歪著腦袋嘟著嘴看著身邊的宋清華。
宋清華沒辦法,隻好又重新躺了下去。
他伸手朝蘇錦繡的另一邊探了探,隻摸到一手冰涼,連忙將她往自己這邊拽了拽:“你那邊兒咋這麼冷?”
“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了,以前我們在下河村的時候,冬天我們幾個都抱在一起睡,不然就很容易凍病了。”蘇錦繡將冰冷的腳貼到宋清華的腿上:“雖說你總說自己身子骨弱,但身上就是比我暖和。”
宋清華腿一動,直接將她的腳夾在兩腿間,手也不老實的將她圈進懷裏來。
貼著她的耳朵邊:“你說誰身子骨不好呢?”
“不您自己說的麼?”
“我也說了,對你我身子骨康健的很,你咋就記不住呢?”
蘇錦繡笑笑,往宋清華懷裏鑽了鑽,冰涼的小手鑽進宋清華的秋衣衣擺裏,貼著他後腰。
兩個臉皮都厚的人就這點兒好處,能從羞澀的男女青年,迅速的過渡到甜膩的新婚狀態。
宋清華其實還有點不習慣,因為在他的記憶中,那些新婚夫妻總是害羞的,哪怕隻是坐在一塊兒被人打趣一句都會忍不住紅了臉,可昨天晚上,無論是兩人和諧的氣氛,還是床笫之間的契合,都讓他忍不住的想要去碰一碰蘇錦繡。
再加上昨晚上那滋味實在是太舒坦,也太快活,以至於他這會讓被那冰涼的小手一摸,身體就忍不住的僵硬了。
蘇錦繡就大方多了。
她雖然也沒結過婚,可她生活在信息開放的年代,自然更放得開。
蘇錦繡見他抿直了唇線,眉心微蹙,一副忍耐模樣,忍不住的惡作劇,柔軟的身子靠過去,嘴巴貼著宋清華的耳朵,哼哼唧唧的說道:“都怪你,我腰酸的難受。”
宋清華聞言,忍不住的倒抽了口氣。
他伸手去幫她揉腰。
溫熱的掌心隔著睡裙貼在蘇錦繡的後腰上,力道輕柔的揉捏著。
蘇錦繡就像一隻貓咪似的,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乖巧的將腦袋擱在他的肩膀,宋清華忍不住的側過頭,在她的頭發上親了一下,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親昵。
自然到親完了還有點懵,不知道自己為啥這麼做。
宋清華長這麼大,也就接觸過蘇錦繡這麼一個年輕的女同誌,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人私下裏都這副樣子,但是他此刻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什麼叫做‘芙蓉帳暖度**,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怎麼說呢,確實讓人沉迷溫柔鄉,不想起床呢。
“舒服點了麼?”宋清華揉了一會兒,才小聲的問道。
“嗯,你手真暖和。”蘇錦繡往他身上貼了貼,半閉著眼睛:“身上也好暖和。”
“男人嘛,火氣旺。”
“看來以後睡覺不會冷了,你得給我暖被窩。”蘇錦繡理直氣壯的提要求。
宋清華失笑,捋了捋她的頭發:“行,以後我天天給你暖被窩。”
“再躺一會兒咱們再起,被窩裏太暖和了。”蘇錦繡用額頭蹭了蹭他的肩頭,嘟囔著閉上眼睛。
宋清華的喉結動了動,心底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確實得躺會兒了,這會兒起床就太尷尬了。
樓上是溫馨滿滿,樓下也是忙的高高興興。
許是家裏進了新人,沈燕的心情特別好,早上做早飯的時候都忍不住的哼著小曲兒。
宋征軍換上一身軍裝,坐在桌邊看報紙,等沈燕把早飯端上來,才將報紙放到旁邊去,先端起碗喝了口粥,下意識的朝著宋清華平時坐著的位置看了看。
“到底是有了媳婦兒了,平時這會兒早就坐這兒等著了。”
沈燕拉開椅子坐下來:“他等著是因為要去給繡兒送吃的,可不是為了陪你這糟老頭子吃早飯。”
宋征軍歎了口氣,突然覺得手裏的窩窩頭不香了。
沈燕一邊吃著小鹹菜一邊喝著粥:“對了,清華說過,繡兒愛吃秀萍做的甑糕,等會兒你讓小嚴跑一趟,幫我到秀萍那兒說一聲,讓幫忙做點兒,明天我去拿。”
宋征軍啃了口窩窩頭,瞥了她一眼:“甑糕那甜了吧唧的有啥好吃的,要我說,還得是宜賓的燃麵吃著帶勁兒,想當年打仗的時候,咱們隊伍裏有個宜賓的夥頭兵,那一手燃麵,絕了。”
說著,忍不住的歎了口氣:“隻可惜後來被鬼子炸斷了一條腿,隻好回鄉了,也不知道現在還活著沒。”
“行了,少說兩句吧,清大早的,少想這些事兒,不然一天心裏都不舒坦。”沈燕打斷了宋征軍的感歎。
“我就念叨兩句而已。”
“咋了這是?不中不晚的,咋突然說起以前的事兒了?”沈燕這才發覺宋征軍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兒,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滿是擔心的看著他。
她就害怕聽到什麼噩耗,他們老宋家可經不起一點兒風浪了。
“昨兒個老平來給他們主持婚禮,私下裏給我說了件事。”宋征軍咬了口幹巴巴的窩窩頭,也不喝粥,就這麼幹咽了下去,咽的眼圈都紅了:“周首長病危了。”
“啥?”
沈燕的聲音哆嗦了起來,她的筷子掉落在了桌麵上。
“已經昏迷了好幾次了。”宋征軍吸了口氣,眼角落下淚來:“這些年來,我們這些老家夥不管受了多大的罪,都堅持下來了,沒想到,反倒是他先堅持不住了。”
這些年在鄉下改造,他們夫妻二人時不時的就會回憶起當年。
無論他們所在的環境是多麼的惡劣,生活是多麼的困苦,對上麵的幾位大領導,他們永遠都是滿腹感激,當初在部隊的時候,他們夫妻倆也曾和那幾位首長短暫的見過一麵。
“那兒情況怎麼樣,咱們去探望一下,方便麼?”沈燕已經忍不住的落淚了。
“不太方便。”
宋征軍搖搖頭,又咬了一口窩窩頭。
沈燕捂著嘴哭的更厲害了,嘴裏不停的念叨著:“多好的一個人啊,咋就是他呢,那麼多壞人都不死,咋死的盡是這些好人呢。”
宋征軍低頭喝粥,不再說話。
等吃完早餐,宋征軍沉默的戴上帽子,迎著寒冬出了家門。
沈燕神思不屬的坐著,等小兩口從樓上下來了,她都沒能發現。
兩個人站在二樓平台的地方,遠遠的就看見沈燕坐在沙發上發呆,麵上也無笑容,蘇錦繡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宋清華。
她本以為下樓能看見高高興興的沈燕呢,怎麼瞧著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蘇錦繡歪了歪身子:“奶奶咋不高興呢?是不是因為我們起晚了?”
“別瞎想。”
宋清華安撫的拍拍她的後背。
沈燕巴不得他們不起床呢,恨不得今天結婚,明天就懷孕,咋可能因為他們起來晚了就不高興了。
“估摸著是有事,去看看去。”說著,一把拉住蘇錦繡的手,帶著她下了樓。
等聽到他們故意踩出來的腳步聲,沈燕才猛地驚醒,低頭擦了擦眼角,站起來朝樓梯這邊迎過來:“你們起來啦,快坐下吃飯吧,我去端早飯,都在鍋裏溫著呢。”
“奶奶你坐著,我去端就行了。”
蘇錦繡攔住沈燕,對著宋清華使了個眼色,然後就去廚房了。
沈燕看著蘇錦繡的背影,又回頭看看宋清華,忍不住的笑了:“繡兒這孩子,就是孝順。”
“她孝順,難道我就不孝順了?”
“當然孝順,奶奶的乖孫很孝順。”
沈燕一邊說著,一邊去拍宋清華的胳膊:“多大人了,還和媳婦兒爭寵。”
宋清華見她眉間帶上笑,這才問起了剛剛她在想什麼,對於宋征軍說的事她自然不會瞞著,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宋清華,所以等蘇錦繡端著粥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宋清華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了。
“別想了,快吃飯吧。”
沈燕傷心的勁兒已經過了,這會兒心思都在孫媳婦身上,所以恢複的很快,招呼他們吃早飯。
蘇錦繡坐下來,沈燕先給她拿了個窩窩頭:“吃完早飯你們是出門走走,還是在家裏待著?”
“我想去一趟紡織廠,把宿舍裏的東西拿回來。”
蘇錦繡捏著窩窩頭,對沈燕笑了笑說道。
“行,清華跟你媳婦兒一塊兒去,正好幫忙拎東西。”說著,又給蘇錦繡倒了一杯牛奶:“繡兒啊,你太瘦了,快多吃點補補。”
“謝謝奶奶。”
蘇錦繡乖巧的接過牛奶開始喝。
等吃完早飯,宋清華和蘇錦繡上了樓,一進房門蘇錦繡就拉著他問道:“你問清楚奶奶是怎麼回事了麼?”
宋清華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將這悲痛的消息告訴了她。
蘇錦繡起初還搞不明白是誰,等宋清華解釋後,她陡然想起了這位偉人,她僵直的站在床邊,整個人都仿佛被打了一拳似的。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她雖然過的風風火火的,可卻沒多少真實感,哪怕結婚了也是一樣。
可是這會兒……
突然經曆過一遍曆史書和語文書中都曾描寫過的場麵,她才有一種突然從半空墜落的感覺。
啊……她是回到了幾十年之前啊。
這種感覺,這一刻,無比的清晰。
“他是一個偉人。”
蘇錦繡冰涼的手指攥著宋清華的手,喃喃自語。
“是啊。他是一個偉大的人。”
宋清華反手握了回去。
新婚夫妻二人此刻都緊緊的握著對方的手,相互扶持著,接受了這個震撼的消息。
等他們都從那股情緒中回過神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鍾了,蘇錦繡起身去隔壁洗了把臉,又回來塗了雪花膏,結了婚了,頭發不能再梳兩個大辮子了,直接在腦後梳了個高馬尾。
其實比起大辮子,高馬尾看起來更青春洋溢些。
換上新衣服,拎起小包,拉著宋清華出了門。
宋清華也整理好了情緒,騎著自行車馱著她直接去了紡織廠。
因為上班的原因,紡織廠裏工人們都在車間裏,問了在外頭站崗的門衛,得知後勤主任這會兒正在倉庫裏對賬呢,兩個人進了紡織廠,沒直接去職工宿舍,立刻先去了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