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宸休整過後,便朝著嘉元城的方向駛去,他還有一件事沒有做個了結。
……
今天對於江三來說是個頗為特殊的日子。
多年前的今天,發生的一件事情改變了他人生的軌跡。可以說如果當年沒有出現那件事情的話,那麼他也不會落魄到白天給人挑糞,夜裏街頭打更的地步。
他說不定會早早的娶上一個丫鬟,然後生個兒子,取名江四,然後,像他的父親一樣一生蹉跎在江府當個仆役,安逸而又平靜。也許江四這個名字不吉利,他會祈求府裏的賬房先生或者總管給改個吉利的。
但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江家沒了,他卻因為是個奴仆,死裏逃生活了下來。
是活著好,還是當時死了好。
江三如今也沒想明白。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是真的如此嗎?
但對於那天發生的事情,哪怕時隔多年,他依舊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連那些個凶神惡煞的衙役,那個下命令的把頭,他們的表情神態,聲音樣貌都常常在午夜夢回時不時的想起。
每次都驚的他一身冷汗。
今天,他早早的就起了床,瞅了一會水缸裏的影子,“撲通”一聲,裏麵的人沒了。
匆匆的洗了把臉,拎著一些祭品,便朝著山頂走去。約半晌左右,來到了一片片雜草叢生的墳頭。
然後把祭品一一擺出。說是祭品其實也不過是倒下水的時候偷摸拿著的剩菜剩飯。
就這些還是他看人臉色才順來的。這年頭像他這樣的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他看著麵前墓碑上刻的碑文,隱隱呼呼能看懂幾個字,麵孔從一時的悲傷,恍惚,然後逐漸化為莊重,恭恭敬敬的行著跪拜禮。
江三每一年的今天都會來此,這裏麵供奉的是他的老主子,昔日在嘉元城有頭有臉的名門望族,江家。
他為自己被賜姓為江而自豪,為能成為江家的奴仆而慶喜。
安靜的做完一切,江三才站起身,把墳墓周圍的雜草清理幹淨。然後轉身向山下走去。
周圍又恢複了平靜,除了燒的隻剩下一堆堆黑色的紙屑,和被修整過的四周,好像一切又回歸了自然。
一陣清風湧過,天地間沙沙作響。
隱隱能透過幹枯了的墨跡上看出石碑是上等的石材,隻是經曆了時間的腐朽顯得陳舊。
“愛妻李氏之墓”,幾個小篆刻印在石碑上。
......
江三今天總覺得那裏怪怪的,所以下山的路上會時不時的下意識回頭看看,毫無所獲的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嘴裏念叨著幾句太上老君,如來佛祖,腳底下的步伐也不由的快了幾分。
回到了家躺在炕上才意識到,這墳山上孤魂野鬼怕是不少,但要說貪他這麼個要錢沒錢,要陽氣沒陽氣的,那估計也是沒有的事。再說了他這條爛命,鬼老爺要真是看上了,那獻上了便是。
他早就不想活了。這年頭,早死早超生!說不定下輩子投了個好胎,還能當上個富家少爺啥的。
胡思亂想著,不一會兒呼嚕聲就響了起來。
江三做了個夢,而且是個美夢,要知道自從那次之後他已經好久沒有做夢了。
每次一想到,那些被血水染紅的斷頭台,那身首分離的軀幹,那些聽也聽不清,看也看不見的嚶嚶細語,他都會驚的一身冷汗。
然而,這一次不一樣,他居然夢到了小少爺,是真實的,能看見聽見的小少爺。
小少爺長大了,個子都比他高了,可是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太像老爺了。
那眉目間的模樣,簡直和老爺一摸一樣。尤其是那對眸子,居然讓他想起了老夫人,要知道老夫人都去世十幾年了,他連模樣都不記得了,可是當視線觸碰到那對眸子,腦海裏就有個聲音提醒著他,這是老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