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宮主傳見蘭緣。
重千月在簾子前鄭重地叩首。今日前來,她是有些失望的:本來想可見真顏,誰知他竟然隔著一張簾子和她說話,實在氣哉。
清潤的聲音從簾子後傳來:“蘭緣?”
這聲音很熟悉。她覺得。
“蘭緣在。”
“讓我看看你的臉,抬頭,我能看見。”藍遐邇的聲音中帶著笑。
重千月抬起臉,卻沒看見藍遐邇掀起簾子。想必是特殊的材質,一麵可見,另一麵不可見。真真狡猾,她不由感歎:如若前世她沒有招惹上藍遐邇,那真是萬幸。要是惹上了,就算是她,也會頭疼得夜晚睡不著覺的。
“不錯。你且拿住。”一隻手從簾子後伸了出來,手上握著一柄卷軸。
這隻手白淨修長,指甲修剪得安分,漂亮地閃著如玉的光芒。重千月上前,接過卷軸。
那隻手縮了回去,“先去磨劍閣,你晚上回去後,再打開看。”
重千月心說:九骨呢?
心中正在思索如何躲過九骨的盤問,聽藍遐邇又補充道:“九骨是你搭檔,給他看也無妨。”
“是。”重千月再次叩首。
不料,到了訓練之地磨劍閣,隻聽見長鞭破空的呼嘯之聲,和咬著牙默默承受的悶哼聲。
是九骨。
重千月雙目一沈。
再靜心聽那鞭子揮過空氣的聲音,細雜紛亂。
她唇邊笑容一冷。
縱橫鞭?!
縱橫鞭的鞭尾均鑄有細小鋒利的鐵鉤,所以揮鞭之時鐵鉤也會發出聲響,故聲音細小紛雜。
鞭打之前必塗上純濃辣椒水,打一鞭,痛可入骨。
九骨犯了什麼錯,才被罰得施用縱橫鞭?重千月心下擔憂,雙掌重拍石壁,走入磨劍閣。
重千月一眼望住的,便是圓台上的九骨。
他的眉目已染了鮮血,可怖淋漓。
而施刑的,正是卿文。
卿文是霜刃宮的訓練師,平日見誰都笑,但誰都知道他是個笑麵虎,不敢輕易招惹。
而昨夜遣她離去的卿華,施施然坐在旁邊的紅酸枝鏤刻細月浮羽太師椅上,端茶啜飲。
卿文懶懶地拿著鞭子,慵目一瞥重千月,目光裏有著驚疑,終究是下了鞭子。
長鞭驅散了看熱鬧的弟子們,鞭風狠厲,直襲重千月麵門!
“劈!”
她握住了鞭子,卿文一抽,登時見了血。
鮮血隨著鞭子揮出,如圓軟串珠,大大小小,零落一地,攤作流離血跡。
“大膽。”卿文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氣,“蘭緣,難不成宮主寵你一夜,你就長膽子了?敢回手?”
“蘭緣不敢。”她行禮,目光中卻有清孤之意,“隻是不知蘭緣犯了什麼錯,要經卿文師父如此責罰。”
“你的錯,就在九骨身上。”卿文卷好鞭子,也不想再打下去了,“磨劍閣走神,是什麼下場?”
重千月心驚,口上卻宛然:“縱橫鞭。”
卿文不屑地冷笑一聲,不再理她。
“你帶著九骨退下吧。”卿華道,“給他上些藥。就用昨日宮主賞你的,那種藥效果好。”
“是。謝卿華師父。”
“之後傷口不得沾水。”卿華囑咐,“莫在幾天後讓九骨來找我。”
“蘭緣自當照顧好他。”重千月說著便要上前解開九骨的繩索,誰知麵前鞭子一響,卿文挑眉:“誰讓你解他繩子了?他要一直綁到飯時!”
重千月冷笑:“看來卿文師父是要九骨此生殘廢了!”
“難不成你也想嚐嚐縱橫鞭的味道?”卿文麵皮上浮現一絲被激怒的狠厲。
“文。”卿華叫卿文,搖了搖頭。
卿文氣恨地看了重千月一眼,竟然沒有再次發怒:“這次饒過你,帶著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