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遐邇在岐山過了三天三夜。
他隨江時風秋獵,身上沒有帶霜刃宮的聯絡焰火,便無法引人救援。
這三天三夜,他曾遇過蛇蠍毒蟲,曾獵著獐子黃羊,更曾被有心同他玩鬧的冬兒咬了幾口,但一切艱苦,都及不上他自身傷口的惡化。
他第一天還可以勉力支撐行走,而第二天和第三天,完全就在冬兒的背上度過了。
藍遐邇擔心過,他會交待在這裏。
他隨身有卿華給的香囊,毒蟲不至於爬到他身上,但傷口仍舊未好,藍遐邇自己都能聞到血腥味,時常也要防著冬兒別一口咬上來,已經精疲力盡。
那些鹿茸又硬又毛,平常卿華也不常給他講述藥理,是以他隻好草草切碎了一些鹿茸,敷了些在傷口上,又口服了幾片,也沒有感覺好些,但聊勝於無,早日康複的希望總比傷口潰爛要好得多。
藍遐邇在那條路旁側拐過去,希望能在半路上發現幾戶人家。
岐山白天炎熱幹燥,晚上寒冷潮濕,他早丟了盔甲,身上的衣服不夠禦寒,所幸有冬兒在,還不至於風寒。
隻是他的鹿肉遭了災。
藍遐邇後來放幹淨了那頭小鹿的血——隔了半天,不能再喝了。
他沿著肌理切開鹿肉,取了肚子上肥些的,又取了整個後腿,和前腿、脖頸上較為瘦些的,點著火烤了,用上次包紮傷口沒用完的布包起來。
就是這些鹿肉,被山鼠咬得七七八八,又被潮氣浸入,摸起來軟綿綿、冷冰冰的,像是要發黴的樣子,藍遐邇就舍棄了。
冬兒偷偷去叼了一塊,當天晚上就難受地跑出去了。
沒有了熟食,藍遐邇免不得茹毛飲血。
他找到過一條溪流,但渾濁不堪。
即使這樣,他也捧了幾捧飲用。如果他這一走再遇不見其他水源,現在不喝,就是找死。
藍遐邇不願死。
所以他願意受苦。
這三天三夜過後,藍遐邇才走出了岐山。
他那時候已經完全沒有力氣,隻靠著冬兒。
但是他看見了大恒國旗。
壯烈的風骨。
一隊人馬朝他奔來,馬蹄下,黃塵滾滾。為首者,是藍遐邇最熟悉不過的人。
約有五十人。
藍遐邇有瞬間的迷惘:他怎麼會來?
他想過救自己會對江時風產生什麼益處,可收效之微,可忽略不計……
更何況,江時風的那兩刀和火藥,都擺明了他最險惡的意圖……
但見,江時風搭箭引弦,猛然拉弓——
藍遐邇大駭!
馬蹄急急,如催命鼓聲!
弦繃緊,鬆手振振!
藍遐邇暗中攥拳,捺住喉間淒迷,凝目——
殺他?!
冬兒長嘯——
羽箭撲麵而來,藍遐邇後退半步,乍然揮袖!
羽箭當空碎裂!
藍遐邇抬頭,隻見漫天箭雨,皆附有油火!
秋天天幹物燥,遇火既燃——
藍遐邇護不得冬兒,亦護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