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居道士(1 / 2)

夏日炎炎,無情的炙烤著大地,空氣中充滿了厚重的泥土氣息。

徐慎之推開院門,進屋脫下那身拖遝的道袍,洗了個冷水澡,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

今天是鄰村老王頭出殯的日子,去做法事的是他。

他是家傳的火居道士,附近這些村子一般有什麼喪事都找他處理,這已經司空見慣了。

隻是今日這場法事,有些不同。

老婆和兩個孩子都在屋子裏午休。徐慎之自己走到院子裏,搬張凳子坐下,默默點上一根煙,眉宇間略顯沉重之色。

今天鄰村那老王頭過仙橋的時候,靈牌三番五次的掉下來,所有來送殯的人臉色都不大好看,那老王頭的兒子兒媳更是麵如黃土,最後實在沒辦法,徐慎之暗中敕令五方小鬼,強拉靈牌過了仙橋。

徐慎之心裏明白,這是老王頭心裏頭有怨氣,不願意就此離開。

老王頭是個薄命的人,老伴兒走得早,一個人含辛茹苦,當爹當媽的將兒子拉扯大,並討了房老婆,自個兒積了一身的病癆。

誰知他那兒子自從娶了老婆,變得極為忤逆不孝,合著他那尖酸刻薄的婆娘,把個花甲之年的老爹當畜生一樣對待,熱茶沒有不說,冷飯也不管夠,老王頭活著的時候沒少遭罪。

有一次,老王頭因為喝了孫子的一袋牛奶,竟然被自己的親兒子一頓毒打,擱幹板涼床上躺了個把月,這事兒鄰裏皆知,也不是為了誹謗他而造的謠言。

對於小王的做法,知情的人都看不下去,偶爾會給他說上兩句,奈何這是他們的家事,小王一聽別人說他對自己老子的不好,立刻瞪眼珠子,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去管了。

就這樣往複挨過了幾年,老王頭不再拖著他那把懨懨的老骨頭,就在三天前突發性心肌梗塞,嗚呼哀哉,尋他那死去多年的婆娘去了。

那做兒子的,老子生前極是不孝,死後倒破天荒的買了口像樣的好棺材,在人前做足了樣子,卻又沒看好老子的屍首,都放的肚子發脹了。

徐慎之身為道人,本應該明辨陰陽,分曉是非對錯,隻是他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拿了那小王的錢財,今日強行讓那老王頭的鬼魂離去,現在想起來心中抑鬱不已。

況且那老王頭在世就是個苦命的人,今日這般行事,昧了良心。

徐慎之抽完煙,又去沐浴,念了淨口咒,去到祖師牌位前焚香。

他雖是個家傳道士,但卻是正兒八經的茅山分支,拜的是三茅真君。

徐慎之念了些繞口的經文,腦子裏想的全是老王頭的事兒,希望三茅真君能夠給他指點迷津,讓他心裏好受些。

但那三茅真君畢竟是個泥胎塑像,能夠他什麼指示?徐慎之走了一場過程,自欺欺人的造作一番,不免得出門點上一支煙坐院子裏噴雲吐霧。

“法事結束了?”他老婆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出門正好看見他坐院子裏抽煙。

“嗯。”他點了點頭,他老婆相貌並不出眾,但也不醜,夫妻兩個雖然生活過得平淡,卻也恩愛。

他老婆進屋給他泡了杯茶端出來,看他憂心忡忡的樣子,便道:“怎麼了?”

“法事不太順暢,”徐慎之鼻翼微抖,接過茶水放在院子裏的桌上,起身道:“我去老牛家下盤棋。”

徐慎之出了大院,朝村北的牛大炮家走去。

他推開牛大炮家的大門,到院子裏就可以聽見屋裏播放電視劇的嘈雜聲音,不過徐慎之卻是曉得,牛大炮此時肯定在睡覺。

屋門虛掩著,徐慎之推門而入,看到一個壯漢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打呼嚕。他每次這個時候來都是這樣,電視機的聲音開的老大,但牛大炮本人卻睡得死沉。

“咳咳。”他幹咳了兩聲,試圖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牛大炮抽了抽鼻子,沒有醒來。

“老牛!”徐慎之猛的一聲暴喝。

牛大炮立刻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兩隻眼睛瞪的牛大,一臉怒氣地左右環視一圈,見是徐慎之,便怏怏地道:“今天不是鄰村老王頭出殯的日子嗎,你怎麼還在這裏?”

徐慎之身形削瘦,牛大炮則身高一米九,體重二百斤,兩眼大似銅鈴,早年在外習過幾年外家硬夫,後來去部隊服役,現在退伍在家。

這家夥平日裏若是喊起話來,聲若驚雷,遠遠的還沒看到人,聲音已經傳過來了,走路的時候屁股震顫不停,活脫脫一個滾地雷,村裏人沒有一個不怕他的。

可偏偏在徐慎之這裏,他沒有半點脾氣。因為徐慎之罵他,而且還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