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反抗或者逃跑呢,是不是怕連累了你的孩子?”
“別拿還沒出生的孩子說事,你難道不是一樣嗎?如果沒有肚子裏的孩子,想必你也不會對我這麼客氣。”
“是的,”鬆本伊代望著他:“對於共產黨、國民黨和大日本皇軍而言,你現在都沒有什麼價值了,但對於我和孩子來說,你還是個無價之寶。作為一個機關長,我對你這個國共的棄卒已經不感興趣,但作為一個女人和一個懷著你孩子的女人,我希望你能夠活下去。”
“什麼條件?”
“什麼條件都沒有。我已經在租界區找到了一所還算像樣的房間,你就與世無爭地呆在那裏活下去吧。當然,是我們一塊在那裏活著,不久,還有我們的孩子。”鬆本伊代站起身來:“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非要自尋死路的話,我也沒辦法。對了,殺害木村浩的士兵已經被我們逮捕,昨天被砍下了腦袋。還有就是麻生茜,我已經讓她停止了工作,因為在找不出其他嫌疑人的時候,她被木村浩跟蹤的嫌疑最大。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的新家也確實需要一個傭人,我可以讓她去做這事。畢竟,她是日本人,我不太喜歡和更多的中國人生活在一起。”
上官雄也站起身來:“我的人身自由是不是已經被控製了?”
“沒人控製你的自由,如果你還想繼續幹你的參謀長,可以繼續幹下去,如果你不想幹,就到我們的新家裏呆著,你可以讓鬆田龜三帶你到我們的新家去看看。”
說完,她拿起電台轉身離開了,走出門口後,她不禁歎了口氣,眼裏溢滿了淚花,因為她太了解上官雄了,他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他一定會自尋死路的,從他剛才的眼神中,鬆本伊代已經讀懂了一切。作為一個日本軍人,她希望上官雄能夠歸順大日本皇軍,但作為一個女人,她又希望自己的男人是個無敵的勇者,不會屈服於任何壓力和危險。
這就是她此刻真實的矛盾心理。
也許,她愛的就是他的這份執著和含忍,她至今也沒想過,如果上官雄真的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屈服在麵前的時候,自己是否會依然愛他。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腹,看來這個未出生的孩子,命中注定一生都沒有自己的父親。
她覺得他最大的可悲之處,將不是死在日本人手裏,而是死在他自己的同胞共產黨或者國民黨的手裏。
看到她離開後,上官雄無力地癱軟在沙發上,這是他有生以來最為孤獨無助的一次,過去,他還隻是與組織上失去了聯係,而一夜之間,他竟然成了組織急於鏟除的敵人,對組織呼喚的太長等待,最後等到的卻是一張死刑判決書。
當然,這一切他都沒有責備和埋怨組織,甚至連渡邊他都不想去痛恨。他覺得造成這一切後果的原因,主要還是自己經驗不夠,尤其是在麵對敵人的時候,自己總是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而在對於鬆本伊代的問題上,自己處理得過於草率和不夠堅定,乃至於現在患得患失。
對於組織的誤解,他已經作好了兩手準備,一是他堅信組織上終有一天會還自己一個清白的,二是萬一自己被同誌們誤殺,那就算是給盧三江同誌抵命吧,能夠給盧三江同誌陪葬,他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可值得委屈的。
與此同時,一份加密電報已經從九江發向延安——
寶塔山:
敵人已組織特攻隊空投重慶,我向延安轉移計劃擱淺,上官雄已暴露,是否通知他撤離?
富士山。
潘先生聽到又有富士山的來電後,立即趕到了情報部,他從張可手中接過電報一看:“看來那個渡邊是叛徒已經無疑,我們應當同意富士山通知的建議,讓他立即撤離。”
張可搖了搖頭:“不妥。我們應該把敵人特攻隊的情報通知給重慶方麵,得到證實後,才能通知上官雄撤離,否則的話,我們會犯大錯的。你看,九江附近我們隻有岷山和雲山,如果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上官雄的身份,不管通知他撤到哪裏,都會給我們帶來一場災難。”
“問題是如果等到重慶方麵反饋的信息後,上官雄同誌就有可能被逮捕或者已經犧牲了。”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不能為了他一個人,而犧牲一支遊擊隊。”
“那我們也可以先把他轉移出來,然後控製起來,等到重慶方麵反饋過來信息後,再行處置也可以呀!”
“風險太大,再議吧。”
張可的擔心也不是全無道理,潘先生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他,唯一就是希望上官雄能夠臨機處置,否則,一個潛伏了多年的情報員,在黨還沒有啟用之時,就這樣無影無蹤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