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上官雄再也支持不住了,他晃了幾晃,曹愛林緊緊抱住他,伸手一摸他的額頭:“啊,怎麼燙得這麼厲害,至少高燒四十多度。快,快把上官大夫送到醫院去!”
三、四個老百姓立即把上官雄架起,他們一路上輪流背著他朝仁愛醫院奔去。
當他們幾個剛剛把上官雄送進醫院,就看到城東的鬼子已經通過醫院,朝山拗口方向摸索前進。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上官雄努力睜開眼睛,但卻發現眼前一片漆黑,整個世界都是潮濕、黴爛的味道,他心裏一緊:怎麼,這就是另一個世界嗎?我已經離開了人世間嗎?
他發現自己的頭很痛,針紮般地疼痛。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卻發現額頭上搭著一塊濕毛巾。他覺得自己的一隻手無力取下毛巾,準備抬起另一隻手時,卻發現自己的另一隻手被人抓住。
“上官,你醒了?”
上官雄一聽,耳邊響起的,正是吳起燕的聲音。
“這……不是在做夢吧?”
“當然不是。”
“這是哪裏,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是在咱們醫院呀!還記得咱們醫院挺屍房裏麵有個廢棄的電工房嗎?我們現在就在電工房裏。”
上官雄當然記得,他還是在這裏發現鍾雲惠與田東亭接頭的。
上官雄掙紮著想起來,吳起燕一把摁住他:“不能動,你高燒不退,而且身負多處重傷,先躺下,老李說了,等給你消完炎後,就給你動手術。”
“不行,我得出去。”
“城裏到處是鬼子,醫院裏也到處是鬼子的傷兵,你到哪裏去?”
“啊?那山拗口怎麼樣了?”
“昨天晚上就丟了。”
“昨天晚上?現在是什麼時間?”
“已經是中午了。”
上官雄明白了,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外麵的情況怎麼樣了?”
吳起燕沒有作聲。
上官雄明白一定是不好,但他還是想知道,見她不說話,他有掙紮了幾下,隻見吳起燕忙說道:“江石州淪陷了,現在,曹縣長、黎局長和近一千多在山拗口被俘人員,被勒令跪在廣場上。早上,城中沒有走的老百姓都被集中到了廣場……”
上官雄很關心撤走了多少人:“一共有多少人?”
“萬把人,都是昨天沒隨隊伍離開,隨隊伍離開的,被抓回來了四、五千人。”
上官雄這才疲憊地閉上眼睛,他想,一個晚上走了七萬多人,也算是創造了奇跡。
“日本鬼子把老百姓集中到廣場後,大講什麼大東亞共榮和皇道樂土,當場槍決了七百二十三團兩百多名被俘人員,其他受傷被俘的老百姓,隻要有家人認領,就讓帶回去,否則,一律按照抗日武裝人員就地槍決。開始,還有些人不忍看到那些受傷的老百姓跪在地上,也有些冒領的,結果冒領和被領的,都活活被日本鬼子用刺刀當眾捅死。”
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吳起燕一聽,說道:“是老李。”
說完,她等在門口,聽到李厚德發出暗號後,她才打開門,隻見李厚德手裏拿著一套衣服閃了進來:“上官怎麼樣了?”
“他剛剛醒來。”
“好的,我弄了一套日本軍裝,快給他換上,就說他是日本傷兵,等下把他抬到病房去,隻要情況略有好轉,我們就準備給他動手術。”
“好的。”
說完,兩人就過來給上官雄換衣服。
“老李,”上官雄苦笑道:“我那兩碗麵真值錢,你已經是第二次救了我的命了。”
李厚德冷聲道:“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救你這次……”
“老李,”吳起燕立即製止道:“別胡說八道,快動手換衣服。”
上官雄有氣無力地問道:“老李,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因為屋裏黑,李厚德也看不到吳起燕的臉色和眼神,於是恨聲道:“這個國民政府從中央到地方,根本就沒有一個好東西。今天早上我偷聽了中央社的電台,他們說國軍第七百二十三團和江石州警察部隊、守備大隊在石東林的指揮下,不僅順利地撤走了二十萬江石州的老百姓,而且還消滅了雲山的土匪,以及槍決了一名中共投敵的情報人員,那不是說你嗎?你說,他們的良心是不是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