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著雲彩驅散夜的黑漆,因那薄薄霧氣使得看出去略顯的朦朧,早間的風還帶著些寒氣,但並不影響心情,推門的聲音響起時,趙淩淵才將窗軒放下,不再多瞧,這座居住多時的宮殿早已披上一層喜慶紅紗,那豔麗的顏色悄然帶起心中一片暖意。
“主子,不再多睡一會?今天可是會很忙的。”
趙淩淵對著這個隨了自己多年的侍女輕搖了搖首,未置多言,連自己也不明白現在的心境,心跳似乎比平日來得快一些,是緊張嗎?可……當她將台上玉梳遞與那小丫頭待其接過,笑顏依舊,但比較平時又多了一抹難以言喻的神采。
宇文珞自晨起,將早就準備好了的繡品吩咐伊雪包好,帶著歸瀾向福雅齋走去,到處都是喜氣洋洋,低聲吩咐歸瀾要聽話,不可以亂跑。
至門口,宇文珞派人上前通報一聲,待允,方才入內,見伊人已經梳洗完畢,不由一笑道:“郡主大喜日子,不知珞兒有何可以幫忙的地方?”她話語間,已經走到了伊人麵前,輕笑開口,“我可是帶了賀禮的,今兒,郡主可是要開開心心的呢。”
年幼的尹祁崢默然地跟在母妃身後,琥珀色的眼睛靈動卻無甚感情,想著,母妃說姑姑要嫁人,嫁人是什麼?還是不要問比較好。
尹祁崢猶豫了一下,勉強開口,模仿著母妃教的發音,說了:“姑姑……恭賀姑姑……大喜……”他靜默地低下頭,麵上十分淡然,有點記不清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說錯,所以他才不喜歡說話,被別人笑話一點也不好玩。
趙淩淵望著銅鏡裏熟悉的容顏、此刻看時又覺得有些許的陌生,道不上緣由,宮娥進進出出地忙著張羅,悄然近身稟,道是憐貴人至,她頜首允,不待多時便見伊人入內。
稚嫩童音道著賀喜的言語,趙淩淵看那小巧模樣,欣然道:“孩子真的很可愛,你人來道賀便好,還備賀禮……”她原以為那日隨口一提,沒想到她卻真的備下了。
宇文珞笑了笑說:“嫁人隻有一次,自然馬虎不得。到是近來……後宮事情多了些,弄出來的倒是談不上精致了。”她觀著刺繡之上,與上一次所說,到底還是有些出入,卻是相差不多,將近半米的刺繡上,是整片的紅楓,各式的紅色,入目的楓葉。
“不知道今日誰為你梳頭?”宇文珞想,新娘子披紅妝,想來是後宮女子最大的期冀,卻也是一生成就不了的夢想,“新娘子便是最美的。一會兒待換了紅妝,更是別有一番美麗。”
納蘭茗卉也有心想來這趟,心情好得,恰如這晨輝溫熙,秋陽微暖,寂寂無常的紅牆碧瓦無端披上了一層洋洋喜氣。郡主出嫁,納蘭迎親,如此一番盛世紅妝的嫁娶,不論暗下私測如何,於容止而言都是值得歡喜的。不管新娘是誰,是何身份,隻知娶親之人是納蘭家的族長,是我親族長兄,足矣。
納蘭茗卉換了一身煙紫梨花紋錦紗大袖宮裝,玉釵挽發,肩輿緩行至福雅齋外,放眼看去,已是一片紅緞緋綃,奪目的豔色,此時此刻卻無半分刺目。
納蘭茗卉步下肩輿踏階而上,甫一入屋,就見已有人至,稍行作禮,未對其多言其他,隻望向那一身華衣喜服的新嫁娘,從流芳手中接過一匣錦盒,親手遞於伊人,朱唇慢啟,眼中盈盈盛笑祝賀道:“從今日起,茗卉就要改稱郡主一聲大嫂了。郡主不缺那些個金銀俗物,這是我親手製的物件,還望大哥大嫂成婚之後,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殷蓮澈於自己殿中幽思,晨,秋霽,碧湛空,熹曉破雲,紅輝應彩浮,喜慶隨處可顯,秋色竟成明輝綻。她梳洗時候,宮女輕羅問是否帶上八皇子,她稍一沉吟,命輕羅為昭兒換上新衣一道前去,故而多交待一句:“昭兒待會兒可別給姑姑添亂,好好恭喜她才是。”
殷蓮澈一路往福宜齋去,見幾抹梳洗身影。由著昭兒小跑過去“姑姑、姑姑”叫了幾聲又說“姑姑好漂亮恭喜姑姑”,她噙笑看著,複出言:“妹妹們來得倒是早——郡主大婚,都來沾沾喜氣呢。”
殷蓮澈送出一鴛鴦紅繡匣,裏麵是早已命能工巧匠打造的一麵小小妝鏡,後自是謙言一二賀喜道:“容顏常在,兩相不厭。百年恩好,鶼鰈情深。”她想,難得的喜事,所有的一切,必是百裏挑一,更無須他人操心。
殷蓮澈靜靜看著宮人熟練魚貫準備為其梳妝打扮,喚了昭兒找歸瀾玩耍以防打擾,心下微微瀾漪,畢竟是嫁入納蘭一門……稍轉心思,既是喜事也不必多想。
趙淩淵見絲絹展開丹楓紅葉,若說要能假亂真,也不為過,不由讚道:“憐貴人費心了,這刺繡的功夫,我怕是練上十年也及不上,”她想,自己對於刺繡針織,平日見著是有多遠就躲多遠,倒不是討厭,隻是沒有那個心思靜下來一針一線。
趙淩淵將那繡品收起交予一旁琉煙命其好好收起來,聞其所問,微斂了眉目,“一會你便知道了,”她語落時,煙紫的人影落入眸低,悄然起身而前,聞其所語,凝睇那錦盒片刻但不急著打開,握起手攜其而步入,“茗卉,謝謝你的禮物,你所期望的,也一定會成真。毓兒呢?怎麼沒跟著一起過來?”
納蘭茗卉手上一暖,隨之而入。心上百般複雜,卻混沌成一片喜悅,唇畔綻出璀然笑靨,聽她提到毓兒,眸光一沉,笑意淡去幾分,無奈道:“那孩子趁著我不注意就偷跑了出去,不慎落了水,身上不適,正歇著呢。臨走前還鬧著要跟來,我沒答應,隻讓采芙看著,過幾***回門的時候她也該好了,到時候我再將她領來拜見她大舅母吧。”她想到毓兒的事就不禁頭痛,聽說是一個秀女的過失,隻是近來事多,宮中又有疫病隱患,未能細加詢問,隻得待萬事平息之後再說。
室中和樂融融,納蘭茗卉抬眼見貞妃駕至,亦是麵帶恭賀笑意,渾然不見諸事煩憂留下的痕跡,目光對上其,因是大喜之日也未多禮相迎,隻微然頷首以禮相示。
趙淩淵聽毓兒落水略凝了神,毓兒對她而言有多重要,自是曉得的,宮裏的事端從來都不曾停過,平白的怎麼會落了水?思此,擔擾地說:“讓她好好歇著,若是不放心便讓半夏去給她瞧瞧,要見日後有的是時候,她的健康才是我最樂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