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毅軒正想與阿燁阿寂去前廳,轉身之際,腿間突然一滯,衣擺撤間,童音乍起,低首垂視,一抹童顏入目,紅撲撲的小臉還帶著幾許嬰兒肥,身上是上好的錦緞,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好不可愛。
納蘭毅軒輕輕蹲下身子,撫摸著他的頭輕語:“我當然是納蘭家的人了。”他想,適才與阿燁說話的貌似便是這個孩子,好像依稀聽到其父之名,宇文慕寒?雖未相識,然即屬宇文,那便該是姻親子侄,輕續笑語,“你叫什麼呀,好像聽你叫納蘭燁二姑夫?”
宇文媚姝自從聽了消息後,回到京城,總有些許疑惑,賜婚?於納蘭家,是福,是禍?念及此,她靜靜地坐在那裏,將該備下的東西,悉數一一置下,本是郡主之尊下嫁,如今這納蘭家的變數,想著這來來去去的過往,納蘭家幾經風雨,郡主迎門,將來會真的與納蘭家和諧相處嗎?大哥總是那般心係大家,有時候在想,他有為自己想過嗎?或者他有想過,是幻想吧,本和那郡主便沒什麼交集,但想來,天家女子若然有情,該是段佳緣吧。
她身側丫頭好心提醒一聲:“小姐,該去了,二少爺都已經過去了,今天人多,得過去幫襯著點。”
宇文媚姝聞言,輕輕拍了拍還在夢裏的楨兒,轉身對劉媽說好好照顧,便著了喜慶,步了轎朝將軍府而去。她遠遠地便能看到喜迎門,有那麼一瞬間,真的感覺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紅豔。她稍提起裙,緊緊地朝裏堂走去,便是人山人海的,有些眼暈,阿燁到哪裏去了?
宇文媚姝隻是依杆朝裏間走著,看到那些忙碌著的、嘻笑著的,心係擔憂,不知大哥還好嗎?她遠遠地倒是看到紫蘇了,隻是看著她招呼著客人,渾然抽不開身,方知自己生了楨兒以後,真的是太久沒出門了。
“我叫宇文煜!”宇文煜心想,可算是有人理自己了,於是他緊緊地拽著他的衣擺,怎麼也不肯放手,眨著眼睛伸手指向一旁的所謂的二姑夫的堂妹。
“是她帶我來的。宇文媚姝是我的二姑姑。嗯……”宇文煜仰著笑臉,堅決不放手,“你是誰哇?我都告訴你我的名字了,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納蘭卓晟腦海裏還在想著今兒一早的事。這日更定,天還未大亮,不過是天際隱隱泛了白色,雲層還齊整鋪於天麵,天色也還陰沉著。彼時自己還尚在床鋪中睡得香,雲冰姨姨入了房內將他搖醒,不大情願地起身,撇著嘴,嘟囔著跑到娘親房內,揉著眼睛道:“娘親,這一大早晨的幹什麼?”
雲冰姨姨自在一旁解釋,他方知曉原來今日是大伯伯成親之日,頓時一個機靈醒了七八分,望著娘親拍手開心道:“大伯伯大婚?那是不是可以見到爹爹了?”然見娘親麵色不豫,他立時禁了聲,乖巧地由著娘親為我梳洗打點行裝,而後登上馬車。
馬車軲轆輾轉,納蘭卓晟亦不知過了多久,方至了那處,被娘親抱下車,眯眼見眼前的府邸氣派非凡,著實有風範,往來恭賀的賓客頗多,他因怕走散了娘親擔心,遂緊緊牽了娘親的手。
雲紫娟本想先去跟眾人打聲招呼,再祝賀朔大哥和大嫂喜結良緣,卻因恍若看到一熟悉身影而變卦。毅軒!怎麼毅軒已歸返納蘭,為何自己未得知任何消息?難道將成陌路麼?還是不願見?思此,她靈眸瞬間模糊,盈盈有淚,明知不該滴出,趕緊用紗絹輕拭,盡量不著痕跡。
雲紫娟莫名地慌亂,終是抵不過愧疚地折磨,一再想要逃避,連忙拉著晟兒後退幾步,心想,或許在不被查覺的時候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原來連一句“對不起”都變得沒有勇氣。
“晟兒,進去裏麵找你大伯,或者紫蘇姑姑她們,娘親舊傷作痛,先離開一會兒。”雲紫娟稍低腰身,在晟兒耳邊叮囑數語,輕推其向前,以示打氣,爾後自己轉身溜向廳外。
而納蘭眠也算遲到的一位。一束晨曦輕輕戳破了她在閣樓深處酣甜的夢境,朦朧的光線溫和拂在少女的眉眼,雪紗隨著翻身的動作與床褥微微摩擦,隨後傳來悶在被子中軟和的聲線,極是不願放開此時此刻的這一份溫暖,卻曉今日何日,盎然睡意勉勉強強去了半分。
“清明……清明……”納蘭眠在自己閣樓裏一聲一聲喚,來步聲漸行漸近,靴邊一滴一滴水珠碎落開來,少年蒼白的手抬起,手中是塊滲著絲絲涼氣更加白的棉巾,水珠駕輕就熟滴下,他亦然駕輕就熟的下手,暗下著急,今兒是大少爺成親之日,還睡到這麼晚?
清明將那冰涼的棉巾很快弄醒了納蘭眠,而她步伐帶了幾分揮不去的惺忪,半晌方才沐浴出來,柔荑半掩嗬欠,筆直走向門框,少年無奈又說了一句:“換件喜慶點的衣裳,去車上睡。”
納蘭眠說了自己的選擇:“我喜歡白色這件嘛,反正長得很喜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