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客來,雪蘭就在後麵刷盤子,有客到,就到前麵端盤子。
那天晚上,施洛辰做東,約了一群和他年紀仿佛的小混混。
據說這批小混混原本巴巴的跟著張小山一個把兄弟,可張小山這人忒黑,有福自己享,有難兄弟擔。
前段日子張小山犯了個事兒,屬於頂風作案,上頭限時督辦,張小山一合計,把自己的把兄弟給送進去了。
這群小混混年紀雖輕,可不代表真沒腦子,隻這一樁事便了然了張小山的為人,紛紛打算另尋出路,施洛辰適時出現。
原本施洛辰打算約他們去桑拿的,可這些混混裏的刺頭嗜好燒烤,特別是這個攤位上的燒烤,施洛辰主隨客便,欣然同意。
因為來得晚,已經沒有位置了,刺頭就不高興了。
施洛辰見狀,二話不說,從褲兜裏摸出一打百元大鈔,丟到身邊的桌子上,見桌子上的人麵麵相覷,沒有移身的打算,又從身上抽出刀,直接釘在那打錢旁邊,涼悠悠的說:“不好意思,哥幾個想在這裏聚個餐,跟幾位朋友套個交情,想來朋友們也吃的差不多了,小弟做東,請朋友們去別地樂嗬樂嗬。”
那群人看著整個尖都沒入桌麵的砍刀,相互交換了個眼神,識時務者為俊傑,錢都不拿,結賬走人。
和氣生財,老板也是出來混的,才不給自己找麻煩,見施洛辰已經招呼那些小混混坐下了,忙喊雪蘭出來收拾。
當然,雇傭童工是犯法的,特別是雪蘭長得比實際年齡還“童工”,所以老板不叫她雪蘭,隻喊“丫頭”,不知底細的,還當是他女兒出來幫工。
“丫頭,有客人,趕快出來收拾桌子。”
雪蘭聽見了老板的吩咐,刷幹淨手裏的這隻碗,站起身子應了聲:“來了。”將手在自己的圍裙上反複擦了兩擦,撩起門簾子走了進來,環顧一圈,一下便看出坐在最顯眼的那桌上的人和先前的不同,也不多問,快步上前,手腳利落的開始收拾桌子。
從始至終,雪蘭隻低眉順目的收拾桌子,不曾抬頭看著桌邊都坐了些什麼人。
穿著厲娜不要的舊衣服,枯黃的頭發用纏線的皮套隨意在腦後揪了個馬尾,額前的長劉海淩亂的覆蓋住額頭,使得本就不大的臉顯得更小。
走到哪裏都是目光焦點的施洛辰,第一次被人徹底忽視了,有點卷麵子。
那些小混混見雪蘭的目光不在施洛辰身上,心裏多少有些快慰,一個個嬉皮笑臉,興高采烈。
雪蘭將碗碟送下去之後,拿著洗得白淨的抹布回來擦桌子。
最喜歡光顧這裏的刺頭看著雪蘭,嘖嘖兩聲:“先前那個妹子長得俊,那個詞怎麼說來著,秀色秀色可吃,還是可飯?可惜不知道去哪裏了。”
施洛辰還是那種慵懶的語調,涼悠悠的:“秀色可餐。”
旁邊的小混混哄笑出聲。
一直低頭做事的雪蘭聞聲抬了頭,目光直對上了想甩成語卻沒甩明白的刺頭,她記得先前的服務員跟她說過,有一群小痞子喜歡占那服務員的便宜。
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被人騷擾了,並不覺得是自己吃了虧,反倒拿出來當炫耀的談資,此時聽這混混說的話,雪蘭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個小姑娘,隻不過是不經意的一眼。
露天的場地,支個棚就算攤子,雪蘭抬頭的一瞬,有風穿堂而過,拂開了雪蘭遮眼的發。
施洛辰也恰好抬頭,視線正對著雪蘭的眼,刹那,心中的壁壘轟然傾倒。
這雙眼,多像戴靜蓉,比之戴靜蓉,又多了分強韌和倔強。
一時間,思念和難以磨滅的恨,緊緊的罩住了他,不知如何排擠。
施洛辰做事,心中向來有數,這麼多人,一次該叫多少,他如何不知,可他偏偏不肯一次多叫一些,每隔幾分鍾就添、追添、再追添。
雪蘭不疑有他,隻當這群混混事多,自那次抬頭之後,再也不曾多看他們一眼。
總算有過多次接觸,刺頭察覺了施洛辰的異常,雪蘭再一次被叫過來添燒烤的時候,刺頭當著她的麵,大聲的刺激施洛辰:“出來混,沒點膽色怎麼成,搶劫、砍人都太平淡了,不如我們玩個刺激的新遊戲如何?”
施洛辰目光散漫的看著刺頭,不置一詞。
聽了這話,雪蘭隻當他們在開玩笑,眉頭皺了皺,添完烤串之後,轉身離開了。
見雪蘭走遠了,刺頭貼近施洛辰,哼笑了兩聲,意味不明的目光掠過施洛辰的下半身,別有深意的:“就賭這妞,對了,忘了施兄弟有點隱疾,你不上,我就委屈一點,不過從今往後,施兄弟得尊我一聲大哥。”
施洛辰目光飄向雪蘭消失的簾子,老半天,冷哼一聲:“敢上她,就叫大哥是麼?”
刺頭嘻嘻的笑了兩聲。
施洛辰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一言為定。”
這一頓燒烤,他們吃的比平常多用了足足兩個小時,吃到後來,大家根本就吃不下去了,隻是不停的點,點完了,就堆在那裏,施洛辰壓根就沒吃一口燒烤,不過喝了整整一打啤酒,喝得醉眼朦朧。
施洛辰也曾像別人那樣以為雪蘭是老版的女兒,不過刺頭勾搭過先前那個服務員,知道老板一個女兒結婚了,還有一個女兒才幾歲,還在上幼兒園,顯然,這個“丫頭”根本就不可能是他女兒。
老板收攤了,施洛辰一行人才離開。
他們點了那麼多,壓根就沒動一口。
老板心情好,多餘的讓雪蘭自己處理。
雪蘭很高興,她找了個方便袋,將還有餘溫的燒烤全收了進去,想象著帶回去給厲泰昌和厲娜嚐嚐,他們一定會喜歡的,之前厲娜就吵著想吃燒烤的,不過雪蘭賺得有限,芭蕾舞又是個燒錢的學業,自然沒辦法花錢去買。
為此,厲娜曾給過雪蘭很多白眼,說她不夠活絡,反正是男老板,示意雪蘭“奉獻”一下,總有甜頭的。
那種“奉獻”,雪蘭是堅決不肯的,然後厲娜就罵雪蘭死心眼,後來厲娜曾親自到燒烤攤來瞧,目睹了老板的真容之後,又罵雪蘭自視清高,那老板雖然長得有點脫軌,可他有錢,再瞧瞧她雪蘭是什麼德行,能找個老板那樣的男人,都算她祖墳上冒青煙,高攀人家了!
那個老板雖然刻薄,不過為人還算本分,沒那些亂七八糟的喜好,雪蘭才敢半夜在他的燒烤攤子上打零工。
收好了燒烤,收拾完了碗筷,幫著老板收了攤子之後,雪蘭拎著方便袋往回走。
因為施洛辰的故意刁難,她今天比平時格外的累,不過心情還算好,隻是沒想到,本來是歸途,卻差點變成了她的不歸路。
最初的腳步,雪蘭還算輕鬆,可走著走著,就感覺到了異樣。
小鎮子的陋巷裏,壓根就沒路燈,偶有樹蔭斑駁。
厲娜特別喜歡當著雪蘭的麵講一些悚然的鬼故事,淨是一些什麼巷子裏的女鬼,青麵獠牙,赤目血唇的出來抓替死鬼。
前方的一段路,幾乎沒什麼人家,巷子兩邊是高高長長的圍牆,屬於一個廢棄的化工廠。
雪蘭一邊走,一邊小聲的咕噥:“不怕、不怕,我不怕。”
看見這條巷子,遠遠的跟著的刺頭突然嘿嘿笑了一聲,靜寂無聲的夜裏,這一聲格外的清晰,刺頭的笑聲本來就有點特別,含著奸佞的笑聲更是詭異。
這一聲徹底驚了雪蘭,忍不住拔腿就跑,慌不擇路,竟錯鑽進了旁邊的一條死胡同。
見雪蘭跑,施洛辰他們也不再躲躲藏藏,直接現身追著,到底將她堵進了死胡同。
等到被堵住,才發現追著她的是晚上攤子上那群小混混。
這年頭,人比鬼更可怕。
深巷,無法看清彼此的臉,不過攤子上他們那番說辭驀地鑽進了雪蘭的腦海中。
雪蘭聲音顫抖的求施洛辰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