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夥伴有一生本領,江湖氣十足。我們經常一起到江邊抓螃蟹,江邊有長長的一段亂石群。我們一路搬過去,三四個用足力氣把石頭推開,其餘人就撲到水塘裏亂摸,也不管螃蟹會不會夾人,會不會有水蛇躥出來。小孩子啥都不怕,對外界事物的探索有難得的勇氣,反而隨著慢慢長大,都不敢了,瞻前顧後,怕這怕那。四川的螃蟹不大,我也想試試去水塘裏摸兩把,他們也教了我不少心得,但終究還是怯弱,沒敢下手。前幾日看韓寒的書:如果你喜歡某姑娘,一定要上去表白,寧可後悔,也不要留有遺憾,至少你試了,結果就不那麼重要了。我挺認可這話。我們抓了一桶螃蟹,就在堤壩旁用火烤著吃,味道不好,就圖個快樂的過程。浩娃有個大招,就是百步之內能用裝有小土豆的彈弓把動物射死,殺得最多的就是麻雀,這技能得練,霸氣十足。每次大家在路上說笑著,浩娃就會揚起手叫我們安靜,我們知道他又發現前麵有鳥了。我們就像木頭人一樣定住,眼睛望去他指引的方向。浩娃拿出彈弓,裝上土豆,啪的一聲,小鳥應聲倒地,反正不死也殘。我們就一蜂窩跑上去,把小鳥抱在手裏,又驚奇,又憐惜,糾結的情感交織於心。
晚上我們回去,逮到一隻癩蛤蟆,耗娃一隻手提著它,它不停掙紮,噴出一股液體,那是我第一次見癩蛤蟆的毒液,從此以後再也沒見過。我們在江邊的草地上用柴圍了個圈,點燃火,把蛤蟆丟進火圈中,看它在裏麵亂跳,直到被燒死。人性都有邪惡的一麵,平時都是隱藏的,我們隻是想尋找開心的事,不自覺想出了這些怪招。而成人後,大家就有計劃有安排的去做一些對自己有利的壞事,其實本質都沒變。
那時玩的東西很多,比如把課本一頁頁的撕下來,疊成正方形,我們叫它豆腐幹,把它放在地上,然後對方就用自己的豆腐幹砸它,如果被砸翻過來了,豆腐幹就歸他了,如果沒有,就換作自己去砸對方的。還有一個遊戲叫耍刀刀,在泥土上用刀劃個正方形,一分為二,然後不停的在地上插刀,插穩了就把對方的土地劃一半過來,直到對方沒地可畫就算贏了。
我們砍一根長長的細竹竿,在頂部用竹蔑彎成一圈插到竹子裏,宛如一個捕狗的繩套。不過這是用來捉知了的。我們先去每個小夥伴家牆角網蜘蛛網,把那個竹圈盡量裹滿,這樣粘結力就強了。接下來我們就滿村子尋知了,聽見知了叫就全部翁到樹下,然後用竹竿不停的在樹上拍打,直到知了粘到蜘蛛網上。我們把知了從蜘蛛網上拿下來放進有蓋的小罐裏,然後就繼續尋找新目標。炎炎夏日,我們光著膀子,到處招搖,似乎童年對於我們來說,最大的敵人就是那些小動物和昆蟲了,當然,它們也是我們最好的朋友。
那時電視在放新白娘子傳奇,每個小朋友都在唱啊啊哈啊啊哈,幸福三月···我們就在一家看過這個連續劇的第一集,白蛇變成了美女。我們一起衝到一個大人人家裏,隻有他家的電視才能放新白娘子傳奇,大家都叫他凱,凱把電視機抬到院子裏,下麵密密麻麻坐滿了人,如同一個小型露天電影院。凱舉起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下麵不說話了,他才打開電視機,一旦下麵吵個不停,他就把電視關了,頭也不回的走進屋,待大家安靜了,才出來重新打開電視機。這就是大爺範,誰有優勢,誰就能當爺。
我舅公是這個村的小學老師,教過我媽,我媽給我說過他的故事。那時他什麼都教,語文、數學、音樂、體育,全能。舅公有教學暴力,打傷了不少學生,有個學生被他用尺子把耳朵弄下來了。我媽說舅公上課經常不拉褲子的拉鏈,襯衫從下麵的拉鏈洞裏冒出來,頭發也不梳,一整個邋遢哥。有一次,舅公帶我去隔壁村吃酒席,騎自行車去的,回來時舅公喝了不少酒,田埂的路本來就非常細,單車扭來扭去,我坐在後麵隨時準備跳車。他哼著歌,心情大好,全然忘了後麵提心吊膽的我。果不其然,車在田埂的水渠邊翻了,我沒來得及跳,就滾到了水渠裏,自行車壓在了我身上,舅公跌落在水渠裏,好一會兒才酒醒,看見我在車下叫喚才把我拉出來。從此以後,我就刻苦練習跳車本領,到現在也跳了十多次自行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