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師一陣尷尬,急忙接過來,但卻是夾在耳朵上沒舍得抽,用一根洋火給老李點著,然後點著老旱煙自個抽起來。
從當年下鄉上山,他就學會抽老旱煙,也能下地幹農活,幹起活來不比其他人差。
現在,學生都在破舊的教室裏自習,練習寫字。
老李一張國字臉,剃著寸頭戴著郵差的五角星帽子,他抽著煙,瞧著任老師笑道:“任遠,你說現在都八五年了,你咋就不想著回去哩?在這窮山窩裏頭能幹啥?”
“俺記得你說過,你是高中畢業,應該到外麵去考大學,回頭當個縣長啥的,最不濟也應該去外麵縣城教中學,留在這裏,是不是太浪費人才嘞!”
跟任遠一起下鄉上山那一批批的知識青年,這些年都慢慢返城。
整個大山深處,十三個小山村,就剩下他這麼一個老知青。自打六七年來到這裏,任遠已經來了有十八個年頭。
他也從十八歲的小夥,熬成一個將近四十歲的中年人。但那消瘦黝黑臉,還有那飽嚐滄桑的眼角紋,再加上滿頭的灰發,倒像是一個五十多歲,滿臉胡渣子的老頭子。
任遠抬起頭,望著前方一座座山,搖頭歎息道:“過去的啊,已經回不去了……”
老李抽著煙,憨厚的笑了笑。
他感覺,任遠就是太固執了。或許,對方就是這種強脾氣。
任遠,手指夾著煙,望著山外山,笑道:“老李,你都一把年紀了,這往山裏送書信和包裹,往後怕是就得換人了。”
郵差老李,怕是做不幾年了。
“換啥人哩?”老李愣了下,摸了摸鼻子道:“俺是快五十哩,但身體卻是壯的跟一頭牛似的,還能往山裏頭送十年八年嘞!”
對自己身體,老李很是有信心。
任遠,打趣道:“你個老李啊!就應該擱在家裏頭享清福哈!為啥非要往窮窩窩山裏頭鑽那?”
“為啥?”
老李撓了撓頭,道:“俺不為啥,俺感覺活著,就得做點事兒。”
老李的理由,就是這麼簡單。對他來說,往大山裏頭送書信,是他個人的職責和本分。
閑著的話,他會很難受。
老李的話,讓任遠微微愣了一下。他自己,何嚐不是如此?
隻要他想走,隨時可以離開大山。但很早前,他就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大山。
自己的根和信念都在大山裏頭。
更重要的是,山裏娃需要他。而孩子們,也是他的信念。
離開這些山裏娃,他做不到。他不會離開,但會親手將孩子們,送出連綿不絕的大山外。
因為在外麵,才會有更適合他(她)們成長有出息的土壤。
大山裏的土壤,太過貧瘠了。他就是這些憨厚,純真孩子們心中的一座燈塔,引路人!他不能離開,更不願意離開!
老李道:“俺老李送了多少年的書信,說句實話,這些年感覺變化挺大哩。”
放在十年前,他見過許多鄉下窮人家老百姓,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許多孩子,蠻管男娃女娃,在家裏頭都是光著屁股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