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從規矩地將那包裹遞給婉兒,說明了事由,婉兒疑惑的看了那包裹一眼,便向內屋走去,房中,青琳正在窗邊,看一本《左傳》。婉兒看到後,不禁揶揄道:“夫人可再莫看這些枯燥死的曆史書了,萬一小公子生出來,是個書呆子可怎麼好?我們將軍府的第一個孩子啊,以後長大可一定也要是個大將軍才好!”
青琳聽到後,笑著放下了那本書,輕輕撫上肚子,問道:“你怎麼知道一定是位小公子,萬一是位小姐,以後可做不了大將軍咯!”
婉兒不服氣的撇了撇嘴道:“就算是姑娘家又如何?我可聽說了,夫人幼年便一直隨著沐將軍征戰四方,那長劍短劍,耍得可比男兒家還要好呢!若論起功勳來,我們家夫人,怎麼得也得是一代英勇的女將軍呢。”
青琳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而後她目光寵溺,望著平坦的腹部,慢慢撫摸道:“可我倒希望是個姑娘,如今天下如此紛亂,我希望她隻是個平凡人,嫁得一個好郎君,日暮炊煙 也好,種地耕田也好,隻要她快樂一世,我便可以放心了。”
婉兒聽後,不禁動容,她慢慢蹲下來,摸了摸青琳的肚子,輕聲說:“一定會的,這個孩子必然會安寧一生,承歡夫人與將軍膝下,到時候,奴婢還要幫著夫人照看小姐長大呢。”
青琳抬起頭,望著婉兒精致可人的麵龐,不禁輕笑起來,而後問:“你識字?竟認得這本《左傳》,秦府內,識字的丫鬟似乎不多。”
婉兒點點頭:“嗯,奴婢的爹爹,是奴婢那個村中的教書先生,娘是打漁家的女兒,後來山寇來襲,村中被搶殺掠奪一空,爹和娘為護著我,都被強盜所殺……我來秦府時雖隻有六歲,但也跟著爹爹讀了兩年的書,識得一些字,也會背得一些書……”
青琳微微點了點頭,眸中皆為痛心,沒有想到,身邊這些平日裏機靈伶俐的丫鬟,竟都有些苦命的身世,她的眼眶微微泛起了酸,急忙偏過頭,望向窗外,後又似想起什麼似的,轉過來問婉兒道:“剛剛……碧兒是不是來過?我在這窗邊,似乎剛剛看到她的身影了。”
婉兒點了點頭,拿出了那個包裹,交給青琳道:“這是碧兒給您的,夫人,碧兒那日是被將軍強行帶走的,您別生氣,我想她的心中,必然是願意和您呆在一起的。”
“你和碧兒在秦府中,一直是呆在一起的嗎?”青琳問道,這兩個丫頭日日都呆在一起,如今神態眉宇中竟也有了相似之處,看來在一起的時間絕不是一朝一夕。”
婉兒點了點頭:“是啊,我和碧兒一般大,且都是六歲進府,是同一批,我們剛剛進府時,被撥去伺候秦老夫人,那時候秦老夫人還在,隻是……隻是已經糊塗了,那時候她已然不認識任何人,整日總是拿我和碧兒出氣,打,罵都已是司空見慣,稍有差池,便要去刑房領一頓鞭子,碧兒大我兩月,那時候她總是替我受罰……夫人可曾見過她的脊背?上麵的鞭痕,現在都沒有好,後來老夫人去世,我們便一起來伺候夫人了,碧兒總說,夫人是我們遇到的最好的主子,不僅沒有架子,還待我們那般好……她總說,她是最有福氣的人。”
青琳撇過頭,不忍再聽下去,在這世間,能遇到真正對自己的好的人,能有幾個人呢?她擺擺頭,低下身去,仔細地解開那包裹,層層疊疊,最後,是一包親手縫製的小孩子的衣服,鞋襪,花花綠綠的一包袱,針腳細密,一看便是仔細完成的。
青琳看到後,撫摸著那些小衣服,鼻頭不禁酸澀了起來,這個丫鬟,是她來府中最初認識的人,雖比她年紀小,但一直都照拂著她,讓她在這冷漠孤寂的府中得到一絲安慰,如今物是人非,碧兒卻總想著自己,她不禁想去看看她,卻又沒有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