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琳驚訝地猛地轉頭,看向秦夙,他的神情卻依舊一片淡泊,隻靜靜的看著隱瑤,似要看破她的皮囊,看清在那樣好的皮囊之下,隱藏著一顆怎樣的心,他的喉嚨上下翻滾,似要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青琳明白,在這樣的環境下,他的心該是如何的痛楚。
隱瑤忽而又說道:“你可嚐到這種撕心裂肺地痛楚了,是啊,我如今應該告訴你的,七年之前,當你手刃我心上之人之時,我也是這樣的痛!”
秦夙還未開口,青琳卻已然忍不住問道:“心上之人。”
隱瑤望著秦夙,一字一句說道:“七年之前,你可曾記得,在西南城陲一戰中,你曾經親手射殺了楚國左翼大將淩霄?”
秦夙點了點,七年之前的這一樁事情是任何人都無法忘懷的,那一戰中,靖楚兩國幾乎拚盡了全部兵力,正是在那一戰中,靖楚有了隔閡,在軍力相當的情況下,秦夙親手以一支玄羽箭,在百步之外刺穿楚國大將淩霄的喉嚨,宣告了這場戰役的勝利,想到之後,他驀然抬起頭來,問隱瑤道:“難道他是?”
隱瑤點點頭道:“不錯,你可知道我楚國王室的一幢秘辛?楚國君上曾有一個私生之女,這私生之女自生下來,卻無法擁有同等公主的待遇,那個孩子就是我。自我生下來之後,便 一直被父王安排在秘密的地下王宮接受訓練,毒鳩,武功,暗器,我樣樣都得學,我身邊的許多孩子因無法忍受訓練之苦而撞牆咬舌而死,你可知道那個時候我的痛楚?”
隱瑤麵無表情的說出這番話,卻在軍士中炸開了鍋,白衫皇子歎口氣,歎道:“姐姐,這麼多年了,何必再去提這些不快樂的過去?”
隱瑤搖搖頭道:“不說出來,他永遠不懂我失去心愛之人有多痛苦。秦夙,在我兒時那樣痛楚的時候,隻有他一個人願意來看我,願意為我說故事,唱歌,給我帶從膳房偷來的糕點,你可知道,若是沒有他的支撐,我可能早就死了,正是他的鼓勵,我才在那麼多的生死之間徘徊中挺了過來,你永遠都不懂……”說到這裏,她已然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在認識隱瑤的七年中,從未見她有過這樣的神情,她在青琳眼中,或溫婉嫻靜,或狠辣詭譎,卻獨獨沒有這樣流失真性情的時候,青琳在心中低聲歎息著,原來世間所有的女子,在遭遇情愛之時,都是這樣的。隻是曾經以為她同秦夙是 一對真正的璧人,隻是如今看來,世間萬事都是沒有定數的吧,能有幾個人,是沒有故事的呢?”
她接著說道:“後來,我的訓練結束之後,被接回了楚國王宮,可是仍舊沒有名號,隻是在不見光的地方悲哀的活著,那時候他已然博取功名,成了楚國的大將軍,他親口說的,若靖楚之間,七年前的那一戰,若他歸來,便同父王提親,娶我回去……我也去求了父王, 他親口答應,若這一戰他能凱旋而歸,便封我為公主,讓我風風光光的嫁給他……”
她的麵目已然絲毫沒有了方才的暴戾,隻靜靜的抽泣著,在這張如花的麵龐之上,青琳看到了狠辣,看到了懷念,看到了很多,卻唯獨看不到一顆仍舊跳躍的人心。
隱瑤說:”那個時候我的夢都在這一戰上,其實我並不奢望他能贏,隻希望他能夠平安歸來,可是秦夙,是你親手摧毀了我的夢,你可知道,其實出征的時候,我便已然易了容一路跟隨,我親眼看著他運籌帷幄,卻也親手看到你將箭矢射入他的喉嚨!”
眾人不由得紛紛歎了口氣,沒有想到,這心機深重的怡華公主,卻有這樣一樁往事,不禁令人歎之哀之。
秦夙哽咽著喉嚨,緩緩問道:“於是你就裝作失明,同我相遇?”
隱瑤緩緩點了點頭,說道;“那個時候你可知道我心中之痛?我一邊忍受著失去他的痛楚,一邊卻又要設計同你相遇,博取你的信任,你可知道七年之內,我日日睡在你的枕邊,卻日日都想著如何殺了你!”
她的話語字字驚心,不堪的往事中,牽絆出七年的愛恨情仇,這裏邊包含的悲悲喜喜隻有他們三人知道,然而時空的短長之間,過去終究都已然成為了過去。
一切已然真相大白,秦夙問道:“可是既然是我殺了他,你要 報仇便隻管衝著我來便好,為什麼要陷害青琳?這七年之間,她沒有做絲毫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為什麼要害她?”
隱瑤笑了笑,皎然的麵龐忽而顯現出一抹嫵媚的氣息來,她笑道:“隻要她痛了,你會更痛,秦夙,失去自己的孩子的滋味怎麼樣?哦不,是親手殺死自己的兩個孩子的滋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