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月也沒再開口,目光轉向了車外,透過雕花的窗格,發現馬車已經駛出了皇宮的範圍,現在經過的,應該是氏族大家的宅子了。
重疊的房屋一座接著一座,走一段便能看見描著金色的紋飾的廊柱,廊下討吉利的燈籠隨風輕擺。朱紅的大門規整卻厚重,色澤就像是血液凝固之後泛黑的深紅,掩住了紙醉金迷、杯盤狼藉的肆意而奢靡的生活。
偶然還有馬車從旁邊穿梭而過,停在諸多朱門中的一個,然後就有或低沉或清脆的歡聲笑語隱約傳過來。
再行一段便到了熱鬧的市集,店鋪門口高高挑起的各色幡布重重疊疊,遮天蔽日,大街之上的人來人往,摩肩接踵,雖然大都是年輕的男女結伴而行,男的風流倜儻,女的嬌美如花,相攜相伴。
隻是在過了一段,鬧市漸漸過去,牆根處開始出現乞丐,隨著房屋的漸漸低矮和破敗,乞丐的數目越來越多,最後整個牆根處都擠滿了衣衫襤褸、神情呆滯的人。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句詩突然之間就浮現在唐秋月的腦海,這一路看來,仿佛就是在縱觀這個國家的總體現狀,上層的奢靡,下層的瘡痍,如此顯而易見,界限分明。
直到遠遠地能瞧見城門的時候,所有的乞丐全都不見了,讓唐秋月以為剛才那似乎是錯覺。聽著侍衛和城門守衛交涉的話,唐秋月卻有點怔怔的。
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又出來了,即使是見慣了生死的她,在看見那些乞丐臉上麻木得毫無表情的時候,心裏還是震動的,不同於前世那刀槍所帶來的激烈而狠辣的血的相拚,或者你來我往咬牙切齒的陰謀算計,這種更近乎於靜態的沉默的走前死亡,更加讓她覺得壓抑。
這世上還有什麼會比人心還要冰冷和漠然?隻是她有什麼資格去幹涉,她也是其中一個不是麼,她無力去管,也不想去管,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想勞心勞力地去當聖母,她勞累一世,這一世,隻想安穩生活。
車隊每天都慢慢地行著,漸漸地,每晚停留的鎮子的規模越來越小,一路上途徑的村落也原來越少,越來越破落,原本還可以行賞沿途景色的唐秋月,對那些越漸荒涼的景色也慢慢失去了興致,又不想去看那些矯柔造作的詩冊,於是每日裏都讓鳶蘿教她編各種繩結。
再或者就是閑來看看戲,風花和雪月雖然跟在蕭繹身邊伺候,但是並不想唐秋月對鳶蘿,她們並沒有得到蕭繹的允許與他同車,大多隻有蕭繹有事的時候才會喊她們過去伺候一下,而就是這樣稀少的伺候的機會,便引來了兩女的爭奪。
最好笑的是,兩人唇槍舌劍,旁邊的侍衛、侍從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去勸解什麼的,估計因為路途的枯燥,眾人也都需要放鬆放鬆神馬的,於是本來應該算是聒噪的兩女,竟然意外地給沉默的隊伍增添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