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看似毫無規律的線條,在如此明顯的對照之下,立刻就漸漸明晰地顯示出了其中所蘊含著的含義,徐昭佩按照指示,繞到了床後的角落裏,手指在牆壁上撫摸著,感受著一層層有規律的觸感,一邊在心裏默數著,數到了一個數字,她的手指停了下來,然後往右移動。
指腹在冰冷的牆麵上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輕輕用力,然後隻聽哢嚓一聲輕響,原本看上去毫無痕跡的牆麵上露出了一個手掌寬的方形小洞。
沒去注意徐夫人有些愕然的神色已經微顫的身體,徐昭佩毫不猶豫地將裏麵擺放著的一個匣子給拿了出來,剛想要打開,旁邊突然衝上來一個身影,抬手就朝她手上的匣子上拍了過去。
她那因為長期困苦的生活而變得虛弱老邁的身體,又怎麼可能跟徐昭佩靈活的身手相比,徐昭佩身子一側,匣子就被另一隻手舉起來,左手牢牢地扶著她的手臂,有些狐疑地看向了她。
“阿娘,你這是要做什麼?”
她似乎才發現自己不妥的舉動,停頓了一下這才說道:“……佩娘,這匣子來曆不明,你可不能輕易地打開,若是有什麼危害身子的東西,那可就不妥了,你還是拿來讓阿娘替你保管吧。”
徐昭佩想起來之前柔然首領,也就是她舅舅說過的話,心裏頓時了然,張嘴想要說什麼,隻是轉念一想,又咽了回去,微笑著轉移了話題,“我現在帶你離開這裏吧,免得一會兒被人發現了,我在外麵也已經找好了地方,你若是想留在東海也行,想要跟著我去雍州也行,你自己看,好嗎?”
徐夫人的目光還盯在匣子上,徐昭佩身子一動,將匣子遮住,她這才有點反應過來,抬頭看向她,嘴唇輕輕地囁嚅著。
徐昭佩耐心地微笑著,等著她的回答。
“我……我……”她有些渾濁的眼睛裏有複雜的情緒在劇烈地翻動著,好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有些微弱地說道:“我不跟著你去了,我就留在東海。”
徐昭佩點點頭,沒有再勸她,也沒有去詢問她有些不安和倉惶的神色是怎麼回事,隻是扶著她的手臂帶著她離開了這個破敗的院子。
拐出了巷子,鳶蘿早已在收到了消息在等著,身邊還停著一輛馬車,見到徐昭佩立刻走了過來,“娘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目光掃過一邊的徐夫人,沒有多餘的話。
徐夫人有些局促地看了一眼鳶蘿,朝她勉強一笑,徐昭佩見狀心裏更加確定,鳶蘿根本就不是徐家的人,隻怕是親生的父母派過來放在身邊的。
她沉吟了一下,視線凝在徐夫人蒼老的容顏上,最後還是暗暗歎了口氣道:“走吧,我送你過去。”
馬車外麵很普通,裏麵卻十分華麗而舒適,徐夫人明顯不自在,整個身體都是僵硬著的,還沒等她完全放鬆下來,車已經在了僻靜的高門大院前停了下來。
徐昭佩先下了車,打量了一下周圍,心裏也對鳶蘿選擇的地方很是滿意,這才轉身扶著徐夫人下了車來。
“我還有旁的事,就不陪你進去了,讓鳶蘿陪著你去,侍女家奴我都已經替你安排好了,往後我會常來看你,若是你有什麼事要找我,隻管告訴官家,他自然有辦法找到我,知道嗎?”
說對她沒有愧疚是不可能的,可是到底是從來沒有相處過,感情什麼的絲毫沒有,更不要說,從她那緊張倉惶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來,她確實如舅舅所說的,有虧心的事情。
如今徐昭佩也不太想和她多計較,把她接出來讓她能舒適地生活,這已經是她所能做的極限了。
徐夫人似乎也很是心虛,站在門口看了她許久,終於還是移開了有些閃躲的目光,然後點點頭應了一聲。
徐昭佩鬆了一口氣,轉身上了馬車,帶車子開始行走起來,她才將手裏一直握著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匣子給捧在手上。
匣子上帶著精致花紋的鎖扣帶著細微的劃痕,徐昭佩心裏湧起了一陣憤怒,然後硬生生地壓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氣才將匣子打開。
裏麵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已經是折疊好的紙箋,徐昭佩不知道自己是失望還是慶幸,伸手將信箋拿出來,細細地看了一遍那簡單的寥寥數語,微微閉上了眼睛。
“告訴鳶蘿,讓她帶著徐夫人回雍州!”到了客棧,徐昭佩朝車夫交待了一句,隨即直接騎著馬離開。
一路狂奔,徐昭佩看著天邊透出來的暮色,心裏的紛亂終於平息了一點,暗色的霞彩像是凝固的鮮血,帶著別樣的沉重和熱烈,灼灼燃燒,燒盡了最後一絲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