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十年七月中旬,柳晟借著佘家的車馬隊伍順利抵達燕京城,化名丁師爺的柳家家主一路上以身體不適為由避開了佘家有意無意地打探。
佘家自從上一輩利用聯姻重回五大家族後,在親家麵前總是少了三分底氣,即便柳家現任家主是他們家主的外甥,可柳晟婚禮上一舉扳倒兄長壓製族老的凶殘做派傳遍南方,佘家哪裏敢胡亂攀親?此番不遠千裏來到北地“尋親”,本就是柳家提出的,無論怎麼想都是柳家有意與燕京合作,又不願伸張才拿他們佘家做擋箭牌。
佘家安居淞江,一向不願意摻和進改朝換代這種“風險投資”裏,可架不住親家教唆啊!
柳晟承諾他們隻需要負責“尋親”就好,其他的不用管,柳家“投資”盈利了分他們一份,損失了他們也不用擔風險。同樣地,無論柳家站隊哪一方,佘家都不許幹涉。
話雖如此,佘家此行帶隊的佘旻總是想從“丁師爺”那裏打聽出些許消息,能讓柳家信心滿滿地作出承諾,佘家真能一點兒心也不動?怕是私下裏恨不能摻一腳,又畏首畏尾地不好明說——一旦說了就得擔風險了。
柳晟看得明白,也確實懶得搭理。
他們已在燕京佘家一處別院住了好幾天,流水般的消息送到了麵前,柳晟反倒愈發疑惑了,“緒兒真覺得這朔王好?”
在南方很多信息不完備,這幾天明裏暗裏地觀察了朔王尹世,是個有才有貌堪為君主的男子,可也不值得他悉心培養的緒兒這般為其效力吧?受了那麼多苦偷渡到北地,就為了幫這麼個不算差的王爺?
豆苗單純嘴拙,竹筍精明促狹,前者留在柳府輔助真正的丁師爺,營造柳晟還在柳家的假象;後者跟在柳晟身旁打點內務,聞言不由靈光一現,“您說緒兒小姐是不是看上朔王了?”
“她當然是因為看好……等等,你說的是那種看上?”柳晟怔了一下,下意識蹙起了眉頭,“緒兒才多大,懂什麼男女之情!”
“緒兒小姐都十六及笄了,要是還在家裏那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何況小姐早慧,說不定早就喜歡上朔王所以才……”
“閉嘴!”
柳晟不滿地打斷竹筍的猜測,“那朔王有妻妾子女,哪裏配得上緒兒?休得胡言!”
竹筍反應過來趕緊請罪,“小的該死!”
柳晟揮揮手讓他下去,眉間的褶皺卻遲遲不曾平複,他已經在思考如果緒兒真的非朔王不嫁,他要怎麼把人家扶上位後讓緒兒當皇後了,平寧周氏啊……
四年時間早已磨去了所剩不多的憤恨怨念,反倒是與小姑娘在一起的美好回憶越發清晰起來,有那麼些時刻,柳晟覺得似乎是有人伴隨在身側,時常用溫柔的記憶撫慰著他過激的情緒。他知道這大約是在自欺欺人,可就是相信緒兒在偷偷關注他,用一些奇妙的手法。
也因此,柳晟對柳未緒的印象還停留在剛到他胸口的十二歲小姑娘,即便畫像中的她看上去變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