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醫館坐落在一片村落裏,村子中有一條河流穿過整片村落,流向處在南方的池塘。

村子被四座大山包圍著,十幾戶人家的薄田是村子的全部。

古龍醫館,就在這條河的上遊,在村子的往東偏北些。

村子沒有名字,但是因為村後的山上多是杏樹,所以村子裏的人都叫它杏花村。

與“牧童遙指杏花村”裏的杏花村不同,這裏沒有好酒,但是有個好人,別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麼,隻知道,他叫梅伯。

四十多年前,他一個人來到這裏,開了這家古龍醫館,十六年前,他又突然有了個兒子。

而村後的那座杏山上,隻是多了座墳而已。

村民們從不懷疑梅伯,因為梅伯也沒欺騙過他們,梅伯說的,他們都會信。

梅伯的右腿有些問題,不過醫術高明,待人也溫和,隻是他那兒子,不喜歡說話,隻喜歡練劍,一天多數時間,都在醫館門前,後村杏山上。

不過村民們新鮮了幾天後,就習慣了。這裏的村民樸實無華,很少會去外麵,在這裏,他們覺得心安。

這裏,就是他們的全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他們生活的規律和日常。

此時已經是三更十分,村子裏一片寂靜,但在古龍醫館卻是燈火通明,古龍醫館,已經四十年是這樣的燈火通明了。

醫館是一座茅草房子,牌匾是幾塊木板拚湊而成的,一切都和十六年前一樣,隻不過,梅伯的腰更佝僂了,腿更跛了。

而葉子楓,已經從一個滿臉驚恐的少年成為一個不畏前路的青年了。

醫館雖說有些簡陋,不過該有的東西全都有,聞著隻有醫館才特有的藥香,葉子楓靜靜地看著一邊忙碌的梅伯。

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感覺,那感覺,想讓他留下來,又催促著他趕快離開。

這感覺,既有著對前路的向往,又有著對前路的畏懼。

葉子楓知道,他要走了,梅伯在準備他所需要的東西,不過梅伯從來沒說過讓他走,但他知道,梅伯同意了。

小的時候,葉子楓問梅伯要劍,梅伯不語,也是像剛才一樣,歎了口氣,釋然的搖搖頭,第二天,一把裹著白布的劍放在了他的麵前。

所以這次,他知道,梅伯同意了。

不知道為什麼,葉子楓看著梅伯佝僂的腰,鼻尖有些酸楚。

十六年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裏,這裏的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但現在,他要走了。

十六年間,也是眼前這個與他毫無血緣的人,養了他十六年也從來沒有怨言,為的隻是留住葉家的血脈。

這次,他卻要離開這裏,離開這個人。

為了複仇。

複仇的念頭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早早的埋在了他的心裏。

他練劍,讓自己變得更具有鋒芒,飲酒,讓他能夠暫時忘掉痛苦。

劍,是工具,他厭惡卻不得不用的複仇工具。

酒,是朋友,他夜夜用來麻痹自己的朋友。

“呼。”

葉子楓不太喜歡說話,就那麼靜靜地站著,一身素色長褂在身,但卻顯得消瘦。

一頭烏黑的長發遮住了如劍般濃眉,但在眉下,卻是一雙憂鬱的眼。

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喜歡素色的衣服,像是葉南山一樣。

梅伯終於整理好了葉子楓所需要的行囊——一把劍、一個酒葫蘆和一個錢袋。

梅伯步履闌珊的走到葉子楓麵前,如鷹般銳利的眼睛看著葉子楓說道:

“走之前,看看你七叔吧。”

七叔,就是葉七。

剛入春的杏花山上吹過一陣萬物複蘇的風。

葉七的墳,在一棵開滿杏花的樹下,小包似的土堆上沒有一顆雜草,墳前也沒有墓碑。

葉七的墳頭正對著山下的杏花村。

葉子楓和梅伯靜靜的矗立著,看著平平整整的墳墓。

葉子楓不知道已經多少次來這裏了,每次來的時候,他都會帶著一壺酒。

葉子楓盤腿坐到葉七的墳旁,放下手中的劍,望著在月光下靜謐的村子。

打開酒葫蘆,倒在葉七的墳前,任憑酒香四處飄逸。

“子楓,你真的決定好了?”

梅伯還有些不放心的問道,畢竟,葉子楓從未出過村子,他的動力,隻是來源於日積月累的仇恨和對前路的無所畏懼罷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這也是他經曆過的階段。

但,他也為自己的無畏付出了代價,他不希望葉子楓同樣步他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