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未到,席康年心髒衰竭,於一日淩晨五點過世。
深秋的雨,涼透了一城的風塵。
老爺子過世至頭七,席瑨成日一副不事生產的頹敗之色,躲在城郊的別墅裏,飲酒不分宵旦。
公司首日上市交易在即,多少日程壓在他的桌案上。
薑秘書無奈,電話都打到肖家,求席姑姑出麵解決棘手。
是日,席永寧帶著雲楚來了郊外,雲楚本該將養,可是她堅持孝服陪席瑨送爺爺出殯。眼下又求著席瑨為了大家振作些。
席瑨胡茬蓄麵,寬衣解帶地臥在沙發上,眉梢盡是嘲諷之意,“我為何要為了你們振作,各人有各人的服孝方式,你們的孝道在於節哀順變,振作勉強,我就是想一味躲懶幾天,不行嗎?”
席瑨趕姑姑回去,順便把雲楚帶回去,她身子還未恢複,實在不該跑他這兒來浪費元氣。
“阿瑨,我父親去爺爺那邊發那通火,我是全然不知的……”
“好了,我暫時不想聽,就當我先欠著你的。”
趕不走她們,席瑨拾了外套冒雨踏了出去。
雲楚不放心他,連忙讓小傅驅車跟著。
……
S城,全城轄下五個城區,代管四個縣級市,全市有8000 平方公裏。
在沒有任何社交聯係方式之下,在沒有任何交集的生活軌跡之下,想憑著僥幸去邂逅一個人,估計得花光半輩子的運氣。
席瑨答應過她,甚至立過誓,隻要她不逃出他的時空,就與她死生不複相見。
此刻他讓小傅的車停在芙蕖街對麵,這輛輝騰是雲世修給女兒用的,所以隻要席瑨不下車,即便她在他車旁路過,也未知曉,席瑨自欺欺人地認為他們也不算照麵。
他扶額看一處巷口許久,看絡繹不絕地人進進出出,聽沿街的買賣,竟在這市井之地闔上了幾夜都未曾如願的眼。
他靠在後座上不知睡了多久,被小傅喊醒了,後者示意席瑨看對麵,街對麵立著一身素衣的某人,擎著黑色直柄傘,另一隻手裏抱著一束白菊。
席瑨心頭一跳。
啞著嗓子讓小傅別太近地跟著她。
……
林易寧從駱朝安那裏得知了席康年落葬的墓園位置,她等過了頭七,席家人暫時不會來這邊了。
今日周末,她尋了空,在巷子裏的花店,買了一束最不起眼的白菊,來祭奠一下,算是故人長者吧。
她半跪著墓碑前,終究沒發一言,逝者已逝,林易寧即便有任何苦楚,也早已不算數了。
她至今都記得席康年找她麵談的時候,問她,當年,他等著兒子生意的凱旋,沒想到等到的是他的死訊。在此之前,他對兒子的毒癮一無所知。他問林易寧,一個人的天塌下來該如何補?
到底造了什麼孽,何以兩輩人都非得糾葛在一起?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恨呢?萬念堆疊,執意難消。
愛可失,恨難無。
秋雨泠泠打在傘背上,落地的雨花濺了她一褲腿的水。林易寧從來到走,沒說半字,臨走之前,她恭敬地鞠了一躬,不為前塵往事,隻為入土為安。
轉身往前走,傘前隔住了半片視野,待走近時,林易寧才從地石上瞧見一雙熟悉的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