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的人事業以修行最重要,
忍耐就是修行。
忍耐不但是力量,也是智慧,
有“忍”,就不會受外力動搖。
有人說,貧無立錐之地,
我也真的感覺到什麼叫“一貧如洗”,
畢竟家裏真的什麼都沒有。
幸好我養成一個“空、無”的性格,
也建立了我不一定要擁有的習慣,
隻要有天地、星辰、日月給我觀看,
隻要有花草樹木給我欣賞,
無論身在世間的何處,
都能有一碗飯吃飽,
人生的美妙,
不都是在當下嗎?
做一個出家人,需要具備很多美德,如:勤勞、和眾、發心、慈悲、苦行等,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忍耐的性格”。做為一個出家人,如果性情粗暴、脾氣急躁,與人相處有不能容忍的情形,在僧團裏生活,必然不會是容易的事。
說到“忍”,忍饑、忍寒、忍熱、忍苦、忍難,這些都還算平常,最難忍的,是忍委屈、忍冤枉。其實,出家人若是忍一口氣,算不了什麼事情,但是,你若遇上了十口氣、百口氣,該怎麼辦呢?除了忍,還能有別的辦法解決嗎?
一般解釋“忍”的說法,比如“你罵我,我不開口,你打我,我不還手”就算是忍了。但是佛教解釋“忍”,與一般人的解讀不同。成佛,要有三十二相、八十種好,要福慧俱全,這就是佛陀的“三祗修福慧,百劫修相好”,相好從哪裏來呢?都是從忍中修來的啊!講起來,修“忍辱波羅蜜”是最重要的修行了。
生忍法忍無生法忍
“忍”之一字,應該是智慧與力量結合的意義。如果你隻是接受,而沒有力量擔當,不能算忍;你有力量對付,而缺乏和諧的風格,那也不算能忍。“忍”,是智慧中有力量,力量中有智慧。佛教學裏說明學習忍辱法門有三個層次,第一生忍,第二法忍,第三無生法忍。
所謂“生忍”者,意指我們生存在這個世間生活,要能保持和諧的生命,必須要能“忍”。“忍”是認識、接受、擔當、負責、化解、消除,更要有許多智慧與力量的美德。
例如,我們生存在世間,別人給我一句話、一個東西、一個責任,必須要能接受以後,還要能擔當;擔當了以後,要能負責;負責了以後,要能化解;最後,是要能“消除”。但是,沒有智慧,又缺乏力量,又如何能做得到呢?
儒家所說的修養“仁”,“仁”是儒家學說的核心,聖人的德行。簡單地說,努力養成好仁之氣,喜怒不形於色,也是要先忍之於口,不能輕易說話;但是,臉上會不好看,如果麵上要表現得若無其事,必須忍之於心,最後,不論如何令人難堪的事情,心上也能無掛無礙,那才能算有一點“忍”的功夫。
舉一個例子來說,假如別人送一個禮品給我,其實我心裏並不喜歡,但也不能拒人於千裏之外,不喜歡也要能接受;而我喜歡的東西,人家不肯給我,也一樣要能坦然接受。總之,外境的一切事相諸緣,如:稱、譏、毀、譽、利、衰、苦、樂這八風,我們通通都要能接受,還要能擔當,能負責,能化解,能消除,所謂“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那才是忍的功夫。
“生忍”,指我們在人世間彼此相處、來往,為了和諧生存,必須凡事都要忍一忍。其實,修學“生忍”也不是那麼容易。例如,禪門有個公案,宋朝大學士蘇東坡,被皇帝貶謫在瓜州做官的時候,他作了一首偈語:“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意思是說,學佛以來佛光普照,就算八風吹動,也不會影響我了。
蘇東坡認為自己有修養,一時得意,就跟書童說:“你乘船到江南金山寺,幫我將這首偈語,交給大和尚佛印禪師看看。”
書童聽了之後,就遵照吩咐,乘著船搖啊搖,搖到江南,上了岸,進了金山寺,就把這首偈語,呈給佛印禪師。
佛印禪師看了,也沒有講話,隻在上麵批了幾個字,就說:“把這個拿回去,還給你們的學士。”
書童離開了佛印禪師後,坐船又回到瓜州,蘇東坡看到了,就問:“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書童說:“禪師沒有講話,就叫我回來了。”
蘇東坡說:“你怎麼不等他看過我的詩偈,講幾句話,評論了之後,你再回來?”
書童說:“他沒有評論,隻在您的詩偈上寫字。”
蘇東坡:“喔,寫了字啊!拿來我看!”
蘇東坡原指望佛印禪師大大地稱讚,急忙自書童手上取回詩文。一看,上麵批了“放屁”兩字。
蘇東坡大怒:“你這個老和尚,我看得起你,寫個偈語跟你論道,你不讚歎我就算了,怎麼可以惡口罵人?快準備船!我到江南金山寺和佛印禪師理論一下。”
當蘇東坡到金山寺的時候,看見佛印禪師就站在門口,不等蘇東坡說話,佛印禪師就哈哈大笑說:“學士啊!學士!你不是八風吹不動了嗎?怎麼一屁就打過江了呢?”
蘇東坡這下子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隻是紙上談兵,心地上的真功夫,還差得遠了。
所謂“八風吹不動”,就是指“稱、譏、毀、譽、利、衰、苦、樂”,不論善惡、好壞都不會動心。怎麼人家才批評一個“放屁”,就這麼不能忍受呢?蘇東坡自覺慚愧。所以說,“生忍”已經很不容易做到。
再說“法忍”,法就是所謂一切事相、一切語言、一切概念,人情冷暖、世事滄桑都是“法”。我們生存在世間上,對於周遭的環境,一定有好與不好,你每天要跟環境賭氣嗎?當然,不能和心外的諸法賭氣,那一定是劃不來的,必須要接受諸法,要能擔當、負責,可以化解、消除,才是“法忍”。
所謂“無生法忍”者,那是修行最高境界,一切法不生,一切法不滅,這是沒有生死的境界。死也何嚐生,生也何嚐滅,那是一個不生不死的平衡法界。本來無一事,何處惹塵埃?世間的事情,所謂“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沒有因,就沒有結果;沒有生,就不會有死。如果說,人的境界超越到一種無形無相,無住無證,空諸一切,安住在“無生法忍”中,那就是禪悅法樂的人間淨土世界了。
貧苦養成的堅忍
我生長在一個貧苦的家庭,父親最初務農,但不慣於耕種,所以莊稼收成變賣後,他把微薄所得拿來開店經商。先後開過香鋪、醬園、成衣店,但短期經營後,最後都是賠本而失敗以終。因此家計愈加匱乏,日食三餐也就更加困難。我們兄姐四人,可以說,都是在半饑餓的狀態中,度過了童年。所幸我們並沒有因為饑餓而淪為乞丐、小偷,或是流落外地遊蕩。
對於童年,除了“苦”的印象以外,已記不起成長過程的細節了。隻依稀記得,外婆偶爾會拿些食物來接濟我們。其實,本來我們的老家也薄有祖產,但是經過幾次變賣田地,雖曾風光一時,不過因為父親並沒有求生的技能與職業,一家數口終究坐吃山空,風光不久後,饑餓的苦難歲月,便又再度降臨。
我的父母辛苦生養我,給我最大的幫助,就是讓我有“忍”的性格,家庭艱苦的環境,促成我能夠忍受日後在生活上所遇到的種種苦難。就算沒有飯吃,我也不會感到苦惱,甚至在七八歲的時候,我知道家裏貧苦,因此,在天空蒙蒙亮的晨曦中,就自己學會到外麵撿拾狗屎,再把狗屎堆積起來做肥料,也能賣掉換幾個銅板。
黃昏的時候,一些放牛的牧童都牽著牛回家,牛也很有規矩,它們知道要回家了,總會在路上留下不少糞便。因為牛隻吃草,牛糞並不髒,我們把牛糞撿起來,如果拿不動了,就在地上拖,回家以後也學大人,把牛糞貼在牆上,就像大餅一樣,曬幹以後可以當柴燒;賣掉了也能得到幾個銅板貼補家用。父母見我有這樣的性格,非常歡喜,常常讚美我,使我感到家庭雖然貧苦,但從不以為苦,反而覺得有樂趣,而我小小年紀,能為家庭多少付出一些,自己心裏也很快樂。
有人說,貧無立錐之地,我也真的感覺到什麼叫“一貧如洗”,畢竟家裏真的什麼都沒有。幸好我養成一個“空、無”的性格,也建立了我不一定要擁有的習慣,隻要有天地、星辰、日月給我觀看,隻要有花草樹木給我欣賞,無論身在世間的何處,都能有一碗飯吃飽,人生的美妙,不都是在當下嗎?
十二歲出家後,偶爾想寫一封家書向家中報告平安,但是,往往寫好的信,過了好幾個月,甚至一年了,都還是寄不出去,因為從來沒有錢可以買郵票;衣服破了,用紙糊一糊,鞋底破了,用硬紙板墊一墊,也能勉強走路。我就這樣子一天又一天,熬過歲月,再怎麼貧苦,依然還是能忍受。
即使生活中各方麵的條件都很差,也不以為苦,因為我生來有一個樂觀的性格,總能自我發掘人生的樂趣。生活雖然窮苦,也正如孔子說顏回:“一簞食,一瓢飲,居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這種貧窮但又快樂的境界,佛教和儒家都有共同的體會吧?
棲霞山忍八年
我出家的寺廟,應該是在宜興大覺寺,那個時候,師父正在棲霞山做監院,因此,就在棲霞為我方便剃度;所以,也有人以為我在棲霞山出家。其實這也沒有錯,在這裏出家、在那裏出家,不都是一樣出家?
自小家庭貧苦,在棲霞山出家後,也還是過著一貧如洗的日子。原本輝煌的棲霞山,早已毀於“洪楊之亂”,失去過去的榮景。直到一九一九年,才由宗仰上人發心重建。寺廟雖有諸佛菩薩庇佑,上有屋瓦,下有地磚,就是沒有糧食,僅是一個窮寺。
記得出家初期,正逢抗戰時期,棲霞山住了幾百人,寺裏沒有香客,也沒有田產,經常好幾個月也吃不到一餐米飯,每天隻有雜糧能糊口,甚至廚房鍋裏的水已滾開了,還沒有米下鍋,大寮隻好傳消息告訴大眾,今天午餐要慢一點才能打板、開梆。回想起來,那段日子也真不容易忍受。不過,那個戰亂時期,也不是隻有我們的處境窮苦,整個蘇北,可以說家家戶戶都貧苦。
我在棲霞山最大的苦難,不是貧窮,而是身心的磨煉。尤其以十五歲受戒時為最,一到了戒場,戒師就先找戒子問話審核:“你有殺生過嗎?”
我答:“沒有殺過。”
戒師:“你蚊子沒有打死一隻?你說謊。”啪!啪!啪!……
確實是說謊,沒錯,賴不了賬的。
再換一個戒師:“你殺生過嗎?”
我答:“有。”
戒師:“哎喲!罪過!罪過。”啪!啪!啪!……又打。
第三位戒師問我:“是誰要你來受戒的?”
我答:“是老師要我來的。”
戒師:“難道老師不叫你來受戒,你就不來了嗎?”說罷,楊柳枝一連串又如雨點般落在頭上。
到了下一個戒師那裏,他又問同樣的問題,因為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於是答道:“是我自己要來的。”沒想到“啪!啪!啪!……”腦門上又是一陣痛楚:“可惡!老師沒叫你來,你竟然膽敢自己跑來!”
第五個戒師,還是問先前的問題,這回經驗豐富,所以畢恭畢敬地答道:“是我自己發心來,師父也叫我來的。”
自以為這個答案應該很圓滿,結果,“你調皮,這麼滑頭!”當然又少不了一頓狠打。
頂著一腦子的亂冒金星,來到最後一位戒師的座位前,我沒等他問話,直接就將頭伸了過去,向戒師說:“老師慈悲,您要打,就打吧!”
是自己來的要打,是師父叫來的,沒出息,也要打。不如我們虛心合掌,請老師慈悲教誨,老師要打,就打吧!總之是要打。
類似這樣的對待,實在是不勝枚舉,那個時候的教育就是“無情對有情,無理對有理”。就是不準你有理,你在無理之前都能接受,將來有理的時候還能不接受嗎?“打得念頭死,許汝法身活”,你過慣無情無義的生活,人世間的慈祥溫暖,你能不感動嗎?戒場裏那種打罵是大慈悲,我認為有道理。如果換成我,我也打不下手,一般人實在不容易做到。
白塔山下的餓夫
我在棲霞山八年多的歲月,可以說,每天都在半饑餓的狀態中度過,那時候年少,又吃得多,稀飯沒有七八碗不會飽。後來還有人嚇我,說:“你不要那麼能吃,聽說有個地方的人,什麼都吃,後來肚子就裂開了。”這當然是不會有的事,也沒有那麼多東西可吃。雖然三餐不濟,但是勞苦的出坡還是天天有,像除草、搬運、擦玻璃,到山上采無花果,回來還要自己剝開,賣給人家換一些錢,貼補常住。
除了每天的饑餓與勞動之外,我們的生活用品也是極為缺乏的。還記得,在棲霞山七八年的生活當中,我隻穿過兩套衣服。其中有一套衣服的質料很堅韌耐穿,是一位老和尚留下來的。有時候會為了節省,就直接不穿裏麵的衣服,隻披這一件中褂了。
日子如此窮苦,其實也可以溜到外麵去做工,不過那時候的我,從來都沒有動過那種念頭。隻想做出家人。那時正逢抗戰時期,日軍常常轟炸,我們睡的床鋪,是從棲霞師範學院搬回來的,由雙層鐵皮製造。當時我睡在上鋪,不遠處一片紅光,“轟!”一聲,玻璃全都震碎,我從床上懸空飛起掉到地下。不過心裏倒是沒感到恐懼、害怕,也不怕軍隊、刀、槍,總認為不會打死我。為什麼不怕呢?因為這種情形就像家常便飯,早就習慣了!曾聽過有人開玩笑說:“我們是從槍林彈雨中出來的,怕什麼?”我沒有這樣說過,不過就是這個味道了。
盡管大家都生活在半饑餓狀態中,也沒有人說要離開,離開了又能到哪裏去?到處都是兵荒馬亂,一天有一餐飯吃就餓不死了,還算不錯。八年中,也不是天天都隻有一餐,的確也有過一段時間,一天可吃上兩三餐,甚至有時還會有點心,全視常住經濟狀況而定。實在不得辦法時,一餐也沒有得吃。不過,到我的師父誌開上人掌管的時候,日子就有好轉了。
一九四五年,我離開棲霞山前往焦山佛學院。焦山是一個富寺,幾萬畝的田地分給好多縣市,一年的租穀收回來,就可以吃上兩三年,不缺糧食,所以我到焦山後,就像到了天堂一樣,每天飽食終日,日子很好過。
可是,人不是有了飯吃就能滿足的,他還要有理想、有理念。當我漸漸成熟,想要實踐理想的時候,發現自己和當時焦山佛學院院長東初法師的理念已漸行漸遠,所以在征得師父的同意後,我就離開焦山佛學院了。
離開焦山之後,在一九四七年底,我回到白塔山祖庭大覺寺一段時間。那一年我二十一歲,年紀輕輕就獲得擔任小學校長的機會,因為這是政府任命的職務,我也極願意承擔,感到為公家服務是自己的榮幸。這個時候的我也懂得如何讀書了,於是就在祖庭一麵精進自修,一麵就做起校長來,實在很感謝宜興教育局任誌盤局長給我這個機會。
白塔山的情況,跟棲霞山一樣,也是無隔宿之糧的窮寺,沒有人要住。後來,家師沒有辦法,收留一位從其他寺院過來拜他做師父的滿成法師擔任當家,也算是我的師兄。白塔山的米糧不夠吃,主要原因是,我們田地裏的收成,隻夠吃到隔年的四月、五月,至於六月、七月就挨不過了,一直要等到八月才會再有收成。這樣一來,這兩個月不得糧的時間,隻好用借的。借一石米,過二個月,可能要還二石、三石,利息很高。
我回想起過去王安石曾提倡“青苗法”,這個法令實在重要。因為農民眼看著自己田裏的青苗長成,還不能收成,就任有錢的人摘去。一年不到,已經吃不到糧了。假如政府能夠放賑,先給大家兩個月米糧,等農民收成後再來還糧,大家就可以免去借糧的利息了。
不過,江蘇的農作物收成比安徽要好一點,安徽種的田,假如在六月、七月借了糧後,到七月、八月就不得吃了,隻好出去逃荒,稱之為“逃荒佬”。在我們家鄉江都經常看到,一來都是幾百人,也不能得罪他們。鄉人集合起來,給他們吃一餐飯,他們吃飽就走了。幸運一些的是,我沒有經過這樣的生活,假如窮得再不得吃,也隻好出去逃荒,過的就是這種日子了。
在白塔山,早上吃過兩碗稀粥,就到小閣樓上用功,十一點不到就餓得發慌,實在等不到十二點吃飯,隻好下樓跑香消磨時間,希望趕快有飯可以吃。
或者我在小學裏教完書後,下課回來不得中飯吃,也不能喊人弄飯,因為我既不是當家,也不是住持。所以我常常餓得隻能用跑香來轉境,希望借此忘記饑餓感。古人陶淵明曾經描寫饑餓的詩:“三旬九遇食,十年著一冠”,意思是三十天才吃九餐;或者“饑者歡初飽,束帶候鳴雞”,剛剛才高興吃飽了,但是下一餐就要束著衣帶,等明天雞叫了才能吃。那時候的我,頗能體會陶淵明的處境。
還記得寺裏負責煮飯的是一個工人的太太,因為在棲霞山受的訓練,讓我很規矩,不看女眾,也不講話,因此我從沒有和她說過話。其實,如果我跟她講上話,也許她會用一點米湯給我吃,不過從來都沒有。
後來也就跟滿成師兄抗議,早上吃過之後,還不到中午,就餓得不知如何是好。窮年饑饉,飯菜裏根本沒有油水,甚至看到油就想喝它一口。現在的人,一定很難想象怎麼會想喝油的心情。
師兄說:“在你樓閣上的小壇子裏,不是有過年存下來的糖果嗎?”
我說:“有糖果嗎?我不知道有啊?我沒有吃。”
師兄說:“我知道你沒有吃。”
我反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吃?”
他說:“我有做記號。”好在我沒有吃,假如我吃了,不就成了偷吃了嗎?
在那個時代,我深深覺得應該自己從事生產,免得被譏為社會的寄生蟲、消費者,我們必須要消除這許多不雅的名號。
大覺寺有土地,我們就想開發農場來生產。後來聽說農場裏不隻要種植,還要養豬才會有肥料,池塘裏要養魚,才能利用池塘裏的水賺錢。豬跟魚養大了,還要賣給人家吃。這不是等於殺生嗎?
本來,農場和辦學校是我的希望,但是這一聽,農場夢粉碎了。當時雖然我在小學擔任校長,但因國共內戰的關係,白天學校裏有國民黨的軍隊進出,晚上又換共產黨的遊擊隊巡邏。期間,還遭共產黨逮捕,坐了十天的黑牢。生存不下去,覺得人生沒有希望了,不得辦法,又再跑到南京去討生活。
那時候,國共戰鬥已經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我想再回棲霞山去當個知客。說明心意後,棲霞山的當家想,住持已經是我的師父誌開和尚,如果又讓徒弟來當知客,那麼一來,師徒一裏一外合作,別人還有什麼機會?幾位當家聯合起來叫我不要做知客,可以選擇其他職務;但是我沒有其他專長,梵唄、法器也不拿手,因此意願不高,就轉到南京華藏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