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裏,夕陽斜照,帆影點點,楊柳護岸,水草萋萋,一隊隊纖夫,拉纖逆水而行。粗獷、雄渾的號子,此起彼伏。
張天賜拉著頭纖走在最前麵,帶頭喊起了號子:
嗨呀哈嗨!栽下膀子插下腰,
背緊纖繩放平腳,咳呀哈嗨。
拉一程來又一程噢,不怕溜緊頂頭風。
台兒莊裏眾船家,載煤南下杭州城。
杭州碼頭裝大米,一纖拉到通州城。
咳呀哈嗨。千裏運河一條龍,
背緊纖繩莫丟鬆,好比文王拉太公。
文王拉他八百步,太公保國八百冬。
哎呀哈嗨!
……
通州碼頭,漕船。夜晚。
一杆燈籠前麵帶路,七八個黑影身後跟隨。
燭光照亮燈籠上的字跡---通州碼頭。眾人肩扛手提大小不一的長短木箱,踏上跳板走上漕船。
“快快,手腳麻利些,---小心。”挑著燈籠的領頭人停在船舷上,戒備十足地察看四周。
此時,早有兩人跳下船艙,飛快地揭開夾板,露出夾層。
領頭人聲音急促而神秘:“快,快藏進去---”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把帶來的長短木箱藏進了夾層,夾層空間有限,還是多出一隻剩在外麵。
領頭人:“李舵工,打開舵櫃,讓天賜把最後這隻放進去。”
天賜:“王船主,這東西放進舵櫃,不隱蔽,常跑船的都知道。”
王船主緊皺著眉頭:“船艙裏回來還要裝酒,總不能和酒壇子混雜一起。”
李舵工急忙打開舵倉,天賜等人抬過箱子藏進去。
旭日東升。
運河裏,漕船爭渡,你來我往,竹櫓蔽水, 帆牆蔽空。
繁忙的漕運碼頭上,熙攘的人群,成堆的糧食、整壇的美酒、忙碌的船工……
橫臥的鐵錨,耷拉的鐵鏈,一雙雙赤腳走過狹長而結實的踏板,腳夫們背著一壇壇美酒裝進船艙,船艙裏快要裝滿。
舵艙裏,船主手拿香火對著簡易的香案頂禮膜拜,隔板上供著一尊羅祖雕像。
天色陰沉。
“開船嘍---”船主站在船首扯開嗓門。
吆喝聲中,船帆節節上升。
竹篙濺起水花,漕船徐徐啟動。
船艙裏滿載著堆放整齊的酒壇子,壇子上貼著“酒”字,紅紙黑字,特別醒目。
船舷上,天賜抬頭看看陰沉沉地天空,招呼順子等人扯過油布,遮住船艙。
天空中,烏雲翻滾,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魯運河。台兒莊碼頭。
河水暴漲,黃豆般的雨點擊打在水麵上,濺起層層水花。洶湧的水浪一浪高過一浪,很快越過台兒莊閘口的鐵箍木製閘板,形成一道厚厚的水簾,傾瀉下去。
寬闊的運河水麵,暴漲的河水打著漩渦,湧起的水浪接連不斷地拍打著兩岸。泊靠在碼頭岸邊的船隻,擁擠不堪,桅檣林立,在風雨中左右搖擺,東倒西歪。碼頭邊的貨場上,準備啟運的煤炭堆積如山,雨水衝刷過後,一塊塊精煤泛著亮光。
公雞報曉。
天空依然烏雲密布,又是一個連陰天。
整個龍王廟院內,大門敞開,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院門上懸著一塊寫有“龍王廟”的匾額,廟院正北,三間大殿,青磚灰瓦;大殿之前搭有迎接香客的彩棚,重簷疊起,脊獸排立,儼若龍宮前的引道。
通過彩棚乃三間龍宮大殿。殿中塑有金色龍王麵南正坐,龍目閃閃,俯瞰下界。龍王之後,塑有廒山圖影,指點江山風水。殿東塑有蒼髯老翁,慈眉善目,喜色盈眶。殿西塑有二侍者並立,南為牛頭爺,手執三股鋼叉,欲除暴安良;北為夜叉爺,怒睜二目凝視,待打抱不平。殿頂縱貫二梁,各盤一龍,頭朝南,尾向北,名為雨師爺(又稱雨布爺)。大殿四壁,皆繪龍王傳說中的各種圖形,光怪陸離,栩栩如生。
兩個船夫水手抬著盒子來到供桌前放下,揭去盒蓋,盒子裏盛滿香燭貢品、豬頭三牲等,一個老船夫把貢品一件件擺好在供桌上;
四個和尚分坐兩邊,麵前放著木魚,等著念經。
四名長衫男子端坐在貴客席上,揮扇乘涼,品茗閑談。
四人中,最年輕的香客四十歲光景,見諸事具備,站起來,向三位中最年長的老者抱拳行禮:“燕兄,長者為尊,您先請!”
老者拱手還禮:“萬老弟,貴為一鎮之長,又是莊上首富,有你萬鎮長代表咱莊上燕、尤、趙、萬四大家及船主、百姓上香主誦,叩請龍王爺息風止雨,從此風調雨順,乃眾望所歸。尤弟,趙弟,你們說是不是?”
尤家當家人:“燕兄說得對,萬弟,你就別客氣了。”
趙家當家人:“對對,有萬弟代勞,我等放心,事罷,我們弟兄仨人,多敬你兩杯!”
“既然三位老哥承讓,小弟就越俎代庖?”萬鎮長見推辭不掉,隻好應承。
三人:請吧!請!
萬鎮長辭別三位,走到香案前,整罷衣冠,手擎香火,虔誠地跪倒在拜墊上。
窯神殿。
大殿坐北朝南,殿頂開拱飛簷,琉璃瓦覆蓋;大脊前雕雲龍圖案,後雕鳳串牡丹;前簷下有四條盤龍柱挺立在青石台基上。院內磚石甬道直通殿內。
殿內神台上供奉雷士天君窯神,神像身著黃袍,頭戴烏紗,手中倒提著一串銅錢;兩側是火神、風神、山神、土地,東西各三個站班神像;東壁繪《窯王出巡》,西壁繪 《窯王進京》,後壁是條屏式壁畫四幅,繪有山水、人物等。
大把香火插滿香爐,整個殿堂煙霧繚繞。
嶧縣最大的煤窯主家---金瑜,四十歲左右,跪在香案前,對著窯神爺頂禮膜拜。
廟裏的主持親自作陪,坐在一邊念誦經文。
嶧縣縣城。金府。
“金府”門匾高懸。
少東家金銘和王管家從外麵騎馬而回,飛身下馬。
門丁:“大少爺,老爺在祠堂等著您呐!”
“知道啦”, 抬腳跨過高高的門檻向院裏走去。
金家祀堂內,主位上的神龕裏,奉著一尊雕像,供牌上寫著“雷士天君窯神”之位。
金老爺拿起一對粗大的紅蠟燭在長明燈上燃著,放好在燭台上,跪在香案前,對著神龕裏的窯神爺雕像,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承蒙窯神爺爺庇護,明天是犬子金銘成婚大喜的日子,娶的是台兒莊鎮鎮長萬常有家的長女---大翠姑娘,小民一大早先給您老報喜來了,這兩天,賓客很多,難免對您老照顧不周,請恕金家老少慢待!”
“爹,您找我?”金銘風風火火地走進祠堂,等著父親拜過才伸手攙起。
金老爹退到椅子前坐下,語含怨氣:“明天都娶親了,還成天在外瘋跑,連家也不回?!”
“爹,我去洋行打聽了一下。”
金老爹:“我們訂購的那批快槍怎麼樣了?”
金銘:“半月前已經裝船,順利的話,估計最近幾天就到碼頭。
金老爹:“刀槍是件凶器,雖說輕易動不得,可人逢亂世,社會動蕩,也不得不防!”
金銘:“就是啊,爹。不出什麼意外,我們購買的那批快槍最近幾天就能到來。”
金老爺:“那就好。”
微風襲來,燭火跳動。
第二天一早。
《喜結良緣》的嗩呐聲中,高懸“金府”匾額的門樓,古樸莊嚴,懸燈結彩、金碧輝煌的大門徐徐打開,張貼著“一世良緣同地久 百年佳偶共天長”的喜聯,大紅“囍”字下“麒麟到”、“鳳凰來”的紅紙條飄揚著喜慶、吉祥。
嗩呐樂隊率先湧出大門,新郎官金銘帶著管家王貴徐徐走出,眾人身後相隨。
隻見金銘頭戴禮冠,身穿長衫馬褂,胸前的大紅綢緞做成牡丹花鮮豔奪目,神采奕奕,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