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宿舍、圖書館都是木地板。每個宿舍區以年級劃分,每個宿舍區的出入口都有一麵一人高的穿衣鏡。早上從宿舍出來,要求低年級的同學要正衣冠,照照鏡子,不要服裝不整齊,尤其是男同學,文明扣子要注意。因為年歲小容易疏忽,葫蘆剛來到的時候,帶來的褲子沒有文明扣子,褲衩也沒有,受到了批評好幾次,也不以為然。因為不會縫扣子,後經生活老師幫助,在褲子上加了兩個按扣,買了褲衩。
圖書館的牆壁上有馬、恩、列、斯、毛的大頭像,各種圖書俱全。葫蘆每次進去,總愛看看這些十分精美、逼真、有立體感的偉人像,總感到呼之欲出,似乎是會活的。覺得胡子大胡子多的,排在前,一定是年紀大,是按年齡分的。自以為判斷是對的,但是有位一樣有點沒開竅的孩子問:“毛主席有胡子嗎,他的胡子如果長多了,也可以排在前麵,其他爺爺是外國的,為啥他們一定排在前麵?”葫蘆自以為是:“等毛主席的胡子長多了,就會在最前麵,我們長大了之後,保證看到。”
關於胡子問題,葫蘆巨大的疑問是,馬克思的胡子又多又長還有卷,一定需要很多手絹?否則吃飯時會弄髒胡子的,馬克思喝粥、吃紅糖三角包可能費很多手絹。葫蘆入校後,要求每個同學隨身有一條手絹,飯後、流鼻涕之後一定要擦抹幹淨,不許整天花貓臉。葫蘆於是多備了好幾條小手絹,少了總會丟失沒備用,之後挨說。
葫蘆是這個時候學會了自己每周洗手絹,洗自己的臭襪子。正如寫信比同齡孩子早了三五年。
在圖書館看書有多重享受,一是,可以感受一種文雅;二是,可以與高年級的同學共同使用閱覽室,有平等的感覺,向上看齊,受到同等待遇的感覺;還能夠接受到圖書館那位非常有禮貌慈祥的老師的尊重和服務。那位老師會主動迎上來,介紹葫蘆所感興趣的讀物,而且不厭其煩地提供幫助。
她走路很輕,雖然葫蘆的體重更輕,但是葫蘆腳步踩在木板上會有響聲,比老師的動靜還會大。走在木地板上的老師卻非常輕快,就像腳踩雲朵在飄動。在高大空曠肅靜的閱覽室內,一會飄過來,一會飄過去,為幾位低年級的小讀者提供服務和指導。葫蘆很奇怪,為何老師有這樣的本領,於是觀察。發現她的步子小,穿的是白色軟底運動鞋,走道與常人不同,身體隨著步伐可以上下起伏,整個人在行進中非常有彈性。葫蘆後來看雜技演出時,見過這樣的步伐,所以看出,實際這是一種訓練後養成的步伐習慣,說明老師很敬業,從這一點足見育英小學的師資很有素質。
葫蘆有時候看書的時候,要歪過身子,扭過半張臉,悄悄看著幾位洋大爺的畫像,覺得他們是可以看到自己的,他們當中說不定誰的眼珠會有變化,在瞅著自己呢。毛主席的像正麵看著你,無論在哪個座位都躲不開他的目光,他一定是在看你是否好好學習。也許是另外幾位胡子爺爺說外國話,所以沒必要直視大家,都是斜側著臉,朝一個方向看,但是說不好在你不注意的時候,也會看你一眼。為此葫蘆總要找到一次機會,力圖證實自己的這個判斷,隻是沒有告訴別人。
安靜的閱覽室散發著圖書與木質書架書桌木地板混合的幽香,對於這種其他地方聞不到的氣味,葫蘆很喜歡。葫蘆還喜歡聞汽車發動時的排放的汽油尾氣味道,當時是化油器的車,也許是燃燒不充分的緣故,這也許是一種古怪的癖好,但有同感的同學班裏還有兩位,也許是當年身體裏缺這個。
葫蘆經常和班裏愛看書的幾個同學到那裏看小人書,看有拚音的書和各種圖冊,享受一種十分高雅的感覺,同時也可以避開在玩耍時與強者的衝突,這是弱者的避風港,剛到新環境總是容易被人欺負。
風雨走廊的廊頂處每間隔一段就有偉人們的語錄牌,葫蘆記得列寧的一段語錄懸掛在二年級的走廊上:“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葫蘆問同學,什麼叫背叛?同學覺得“背叛”這個字眼是指《列寧在1918》電影裏的槍擊列寧的一身黑衣女殺手。
這部黑白片老電影裏有弗拉基米爾伊裏奇列寧對工人和水兵服裝士兵們的演講:
“同誌們:要維持一個政權,比奪取他還要難。”
“當革命還在進行的時候,就是說當整個階級在滅亡,它和一個人的死亡是根本完全不相同的。人死之後,屍首可以抬出去,但是舊社會在滅亡的時候,很可惜資產階級的這個屍首那就不可能把它一下子釘在棺材裏,埋葬在墳墓裏。資產階級的屍首,在我們的心裏腐爛著,它把毒氣傳染給我們大家,它在發散著臭氣!”
“同誌們,你們必須要記住,我們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勝利!還有另一條路,死亡。死亡不屬於工人階級!”
列寧的衛士瓦西裏抱著他在哭訴的妻子說:“麵包會有的,糧食會有的。”。。。。。。。
學校走廊是水磨石地板。教室的黑板是墨綠毛玻璃的,這在當年極為罕見,二十年後才出現在大學裏。重要場所都有吊頂電扇。學校裏有專門負責料理生活的生活老師。
有專門負責料理生活的生活老師,老師能夠定期為學生剪手指甲和腳趾甲,隻有老師會用王麻子黑鐵大剪刀,學生們的小手用不了這個工具,當時還沒有普及指甲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