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今天格外拘謹,沒有充分發威,有點反常。可能也是腦子裏有些什麼東西在發酵,壞了常規。他咧嘴一笑,聳起雙肩,打開雙手搖搖頭,沒回答。這個肢體動作語言,完全是從蘇聯電影裏照搬來的,有點洋味,他一般不使用,看來他有某種無可奉告和輕蔑、同意什麼的感觸。
開飯啦!女主人招呼大家就坐,大家歡聚一堂。大門敞開,廳內的煙火、烹飪、酒氣、話語、笑聲,潑向門外窗外,過路的人們都競相問候,方排長很少回家,有幾位從小的兄弟姐妹也站在門外熱情插話。門內吃喝暢談,門外一板之隔,這些人嗑著瓜子吸著煙互相閑聊,不時聽著屋內談話,也插話,是一個非常公開透明其樂融融的飯局。大家都有機會慷慨激昂。
與城市不同,分為兩桌,女人和男人分開吃。七個男人在大桌,四個女子在一張竹製方茶幾上吃,男尊女卑古老民俗。女子們使用很小的菜碟子,主桌上的兄長賓客們都看不過去,很不習慣。哥幾個急於輪流端著本桌上的盤子去請女士們下筷子,多吃幾口美味。
由於高興激動和酒力上頭,葫蘆不小心,把盤中的魚湯灑在了老二金雙白裏透粉的大腿上。姑娘大叫了一聲-------哎呀燙死我啦!立刻搞得姑娘和葫蘆倆人都很尷尬。葫蘆馬上放下盤子,本想用手去擦掉濃黏的湯汁,但見秀腿又意識到不成體統,趕緊要找自己的手絹去擦,但是一掏褲兜,沒有!金雙緊皺繡眉,一邊說沒事、沒事,一邊用自己的手抹了幾下,擦去了深黃色湯漬。因為湯汁很熱,白淨的大腿被燙紅了一圈,像是大腿上戴上了一條紅腿鐲子。
還是伯母急中生智,馬上把老二拉開坐席,用廳內廚台上的一瓶醬油,塗抹在燙處。緊接著,不斷用地上的一木桶涼水不斷衝洗。
忙乎了一陣,伯母心疼地說:“沒事的,好啦。大秋天也不穿條長褲,非要穿著短褲抖精神,自找!你這死丫頭,太臭美了,活該!”
大家都很關切這出意外的節目插曲,七嘴八舌。葫蘆被弟兄們罵得狗血噴頭,尤其是老牛氣哼哼,說葫蘆太沒眼力見。。。。。。
葫蘆一個勁地賠禮道歉,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壇子可不會放過,大獻殷勤,居然抄起爐邊的一把芭蕉扇,彎著腰,使勁往姑娘已經發紅的大腿上扇來扇去,嘴裏還不停著嘟囔:“妹妹沒事的,沒事的,會好的,會好的。葫蘆哥從來就是笨手笨腳,別怪罪他,別怪他。”
這小子,這時候誰都搞不明白,是慈悲心大發,還是居心難測。
金雙笑著躲閃著,捂著已經濕漉漉的短褲,說:“沒事了,讓大家見笑了,快回座位吃飯吧,謝謝啦。”扭頭跑回閨房換褲子去了。
伯父和方排長勸說大家別擔心了,好好繼續吃飯,同時伯父帶頭,方排長跟進,主動給葫蘆倒上酒壓驚,顯出了主人對客人的大度和尊敬之理。葫蘆深受感動,起身舉杯一飲而盡,連喝兩杯。
主菜有五個,雞、鴨、魚、肉齊全,味道極為鮮美。南方炒菜使用細細的香蔥和蒜薹之類為佐料,別有滋味。火腿在這些美食中好像隻是加重口味,味道不錯卻不能多吃。許是久在營中吃多了沒有油水的大鍋飯,吃了家中小炒分外香。
其實,葫蘆這幫大院裏長大的孩子,從小就吃慣了食堂的大鍋飯,甚至很喜歡大鍋飯的口味。隻是,這幾個月才被江山的大鍋飯徹底征服了,實在生畏不已。不過適者生存,習慣成了自然,最終還是能夠津津有味,伴著醬油吃著水撈蒸粗米飯,照舊食欲大開。吃飯口味豈能難倒扛槍人,小菜一碟。
席間,知道此地醬油世界馳名,全國最早得到西方認可的優良產地。也知道了,醬油可以解燙傷,還要不斷用涼水衝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