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天各一方(2)(1 / 3)

柔和的冬日給南田送來幾分吝嗇的溫暖,軍營像吸附著海水的一塊大海綿,周日被擠壓的海綿不再沉重,減輕負擔後處處洋溢著輕鬆快樂,204大隊呈現出一派鬆軟祥和的景象。

周末早餐比平時豐盛,炸油條、炸年糕、豆漿湯、小豆粥和豬肉包子、油炸小黃魚、煮雞蛋、醬豆腐、雪裏紅小鹹菜。

豬肉大蔥包子是前一天晚上剩餘下來的,每月安排一次月末的周六下午全中隊集體幫廚,在餐廳裏包包子或者包餃子。葫蘆和許多新兵是這個時候開始學習這門麵食廚藝技能的,這個時候是北方官兵開心的時候。葫蘆剛知道,有些南方人並不喜歡吃包子甚至不喜歡吃餃子,寧可吃米飯。為此,葫蘆感到困惑,這麼好吃的東西,怎麼會比不過大米飯呢?

這個疑問當時老田是這樣解答的:

“你們知道喂馬應該用草料還是用活雞活鴨嗎?”

葫蘆和一桌在包包子的同室都沒費力:“廢話,當然是給草了。”

老田接著說:“這就是吃草的命。草食類的牲口吃不了活禽,沒口福呀。肉食類的老虎花豹吃不了草,富貴命。俗話說,人的命天注定,人的嘴巴也有定數,有些人就沒有吃餃子包子的命。這都是一個理,命當如此,窮命。”說著把眼睛向身邊包包子的老潔癖閃了兩下。

老潔癖知道老田在挖苦自己,他自己就屬於不愛吃包子的:“是呀,窮不窮就看是否能吃包子吃餃子了,吃大米的就是窮命。這還跟草食動物和肉食動物有聯係了,真行呀小田,看不出你還挺能理論的。我想問問,你是什麼命?你跟大家說說好啦。”

老田被老潔癖放到了同一處境地了,老田知道遭到了報複:“嗨,這有什麼呀,我就是個窮命,山裏趕大車的,當兵前沒出過大山,沒見過大平原,窮命。我認了,窮到家了,現在也看不出個好。不過,好在還有吃包子的口福,也算是沒窮到家,半條窮命鬧革命。比起隻能吃大米的窮命,應該還有點自信吧。哈哈哈哈哈!”

老潔癖立刻把手中正在包的包子往老田的後領子口裏塞:“好呀,請你現在就當老虎吧,你現在就嚐嚐什麼是富貴命吧,你小子就別客氣啦!”

兩個人滿手白麵互相打鬧著,引起一片歡騰。

早飯後,前炮手三福與老田在晾台的過道上擺棋盤,下中國象棋。沒人愛看他們的臭棋,兩個臭棋簍子的棋藝水平太低。卻好像很熱鬧,雙方不斷叫罵,不斷悔棋。似乎要吸引別人的注意,隻有外艇來閑逛的客人們會屈就一下腳步,在旁邊好像很欣賞這兩位的無法界定誰輸誰贏的戰局。隻要被將死一方有悔,就可重來,返回死前一到五步。兩個糊塗蛋都記不大清楚原先的布局,可以衝著雙方認可已經被有意或者無意改變了的戰局繼續開練,繼續拍著棋子劈啪作響。能夠一盤棋不斷出現被將軍,卻仍然下個沒完沒了。雙方沒有任何甘於服輸的打算,都很頑強,同時很寬容。

後來葫蘆看電視節目裏的拳擊手比賽,在圍欄的拳擊台上比賽尤其是美國有一種大力士對決表演賽,這類比賽跟他倆鬥棋很是相似,雖然被對方擊倒,卻可以重來再戰。不斷倒下又重來,直到雙方筋疲力盡。在無數次的倒下後繼續戰鬥,直到自己再也爬不起來。四周的觀眾狂呼爛叫口哨迭起,就是喜歡看到這樣不斷交替出現的你死我活。滿足了對手的不屈不撓,也滿足了觀眾們宣泄激情的心理需求。可是,晾台上這兩位的觀眾太少了,他倆基本上是運動員和觀眾雙重身份麵對廝殺搏鬥。

老機與胡若下玻璃球跳棋,在有蜂窩狀的紙盒子上也是窮喊亂叫。互相斤斤計較的是對方跳躍的路線是否合乎規則。由於玻璃球在他倆的叫喊中常常會發生一方乘對方不備,用手指有意或無意移動了玻璃球的位置,造成衝突不斷。胡若輸棋多於自己的上級,也許是總在討好自己的部門長。

施鳴與來找自己來玩耍的北京老鄉下雙人軍旗,另一位老鄉當裁判,三人輪流對戰,都想借助當裁判的機會了解雙方的布陣特點。

艇長、指導員、副艇長、導彈部門長老遲老孫玩撲克,老孫主動負責牌桌上的服務,倒茶敬煙都是他的事情。他會一邊玩牌一邊讚美周圍的每個領導如何厲害,如何聰明、如何凶猛,總是罵自己無能、手氣不好,主動罵自己笨甚至見機會佯作看錯牌有意輸幾把,換得別家的歡心。

用自我貶低換取抬高上級的效果,溜腚溝子拍馬屁已經成為不少軍人夢想實現輝煌的習慣。這種在電影中隻有漢奸在皇軍麵前慣用的嘴臉,在葫蘆看來如出一轍,都是賤骨頭。這種人祖宗八輩子墳頭上沒冒煙,這輩子終於摸到了吃皇糧的鍋碗,非往死裏拚不可,臉皮算什麼!

隻要皇糧吃進肚裏,隻要四個兜貼在衣上,隻要大蓋帽戴在頭上,那麼一切吃屎喝尿都是浮雲。這就是"忍"的力量,忍字當頭,小不忍亂大謀。為了大業有成,為了光宗耀祖,為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了野雞變鳳凰,臥薪嚐膽榮辱與共。

董環忙著幫別人縫被子,不厭其煩,飛針走線,手指上有個發亮的頂針。他能夠一個人在地上鋪好一個床單,把被套裏麵朝外放下,再放上網狀棉絮,然後把被套與棉絮同時卷動,從頭到尾緊緊卷成一條之後,再不斷翻扯拉出。展開後就是一條已經裝好的被子。獨立完成棉絮裝入被套中,而不是需要兩人合作塞入棉絮拉好四個角再展平填充。這個神奇的辦法,完全實現自力更生,很適於單身起居者。

老潔癖抓緊時間洗被麵、枕套、衣物,把已經洗得掉色的織物整齊地晾曬在樓南側樓下的晾衣鐵絲架上。

老黃與一幫來玩的老鄉抽煙、嗑瓜子、喝茶神聊,全是說的上海話,非常熱鬧。

老馮找老鄉到山後轉鄉村,那是他極為癖好的事情。據說是要一天的功夫完成往返,據說爬山可以賞心悅目,據說走一走牛頭山可以心情特別舒暢。值得懷疑究竟他們去玩什麼去了,上山進村究竟有什麼開心事。後來葫蘆知道了其中的奧秘,大有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