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朝霞替代微光,半張醉臉浮出水麵。葫蘆單眼微開,疲倦的視線與紅臉相遇,倆打個照麵。
葫蘆頭一遭在海裏遇到初升的太陽,太陽見疲倦不堪的這小夥裹著毛毯曲卷在斑駁陸離焦黑塗抹的艇上,無精打采頭發打綹,汙頭垢麵,赤足埋汰。“доброе утро你早呀”,太陽向葫蘆打了個招呼。葫蘆半睡半醒之間,迷迷糊糊。
早!隔了一會葫蘆回好,聲帶沒振動。又過了一陣子,太陽在水汽中緩緩鑽出,紅紅的遠遠的耷拉個小尾巴黏在水麵,接著一個上衝展示了渾圓通紅的全貌。
葫蘆抻直雙腿,張開雙臂來了個懶腰,抱頭仰脖打個哈氣,從信號座椅站起身來,麵對太陽嘟囔:“急啥呀,還不多歇會,累不累呀?”
“不累,你醒啦。”有人在說話,是哨兵施鳴,他背著槍靠在桅杆邊,正幫著葫蘆梳理擺弄著纏繞一團的幾根燒焦了的旗繩和銅質的旗繩掛鉤,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以為葫蘆在跟自己說話。
“施鳴,我的一隻鞋子咋不見了?”
施鳴走進葫蘆,“上一班崗的老田交班時告我,你的鞋可能被鳥抓走了。”
“被鳥抓走了?”葫蘆不解地問。
“老田說有一隻大鳥落在你身邊,在你腳邊呆了一下後飛走了。他過來時見你的鞋少了一隻,興許是被鳥弄走了。我看到的就是一隻鞋,你怎麼把鞋脫了?”
“會有這事?啥鳥呀,要我的鞋幹啥?它是不是瘋了,我的皮鞋又不能當飯吃,還有這事兒?真操蛋!快一天兩宿了,我站得腳都腫了,不得勁就把鞋子脫了。”
“夜裏他沒看清,不知道是什麼鳥。他說他當時在後炮那邊,聽他說那鳥特大是白的,把他嚇了一下。不會是你的鞋子裏有吃的吧?”
“好像是,我記得沒吃完的鳳尾魚罐頭碰灑了。可能是掉到腳邊的鞋子裏了。沒錯,你看這還有呢”葫蘆指著腳下的魚湯和幾條灑在甲板上的小魚說。
“是呀,我看也是,估計是一隻餓壞了的海鳥。”
“一隻大鳥。”葫蘆同意施鳴的判斷,是一隻大海鳥幹的。
後來一次夜航,葫蘆遇到過大鳥。一頭很大的鳥撞到了桅杆的幾條繩索上,落到甲板,身長1米白色羽毛,長吻大翅膀。它力大無比,葫蘆撲過去想抓住它,卻抓不住。它翅膀展開有近3米長,奮力撲打飛動,狠狠抽了葫蘆一嘴巴就消失了。
看電視《動物世界》每集不落,有兩個原因使然,一是想了解世間各種動物,一是想破解塵封久遠的答案,究竟夜航中遇到的是啥鳥?後來終於從一組生動的畫麵裏確定了答案,那是一隻信天翁,是最大的海鳥,隻有它最符合葫蘆記憶中夜航所見。
指導員揉著睡眼來到指揮台,慰問了一夜辛苦的葫蘆,令夜崗末班的施鳴把背著的槍和葫蘆身上的毛毯拿到艙下去。指導員告訴葫蘆,盡量保持精神飽滿的形象,旁邊的指揮艇上有大隊領導和外單位領導及作訓參謀,他們在關注每艘艇的艇況及人員表現,別被望遠鏡看到咱們艇上有不符合規定的細節,細節決定評比分數。
“要咱精神飽滿,那沒的說,好辦,可為啥施鳴不能背槍呢?”葫蘆不解。
“因為你在這個位置,施鳴就應該到別處去巡視。倆人不能湊在一起,否則會誤認為你們倆在執勤中聊天違規,放鬆警惕沒有巡視。”指導員停頓了一下才說,他本想直截了當點出葫蘆和施鳴剛才一直在這裏聊天說話是不對的。沒有批評倆人,已經是給麵子了,葫蘆居然裝傻。看在葫蘆一夜辛苦,指導員就換了個婉轉的說法。
葫蘆明知故問,是想證明自己很辛苦,聊聊天是為了解乏,何嚐不可呢。此時此地會有什麼敵情?從水麵上來敵登船嗎?完全是汪洋一片,有啥可擔心的。
葫蘆的意思沒直說,指導員看出來了:“葫蘆,我們還是要按照要求去做,演習是模擬戰時情況,咱們不能放鬆警惕。戰時任何事情都可能隨時出現,就是在平時也要保持革命警惕,要堅決執行相關條例規定,條例規定是覆蓋了戰時的敵情。我們一線部隊決不能掉以輕心呀。”
葫蘆沒話說,順從接受了指導員的觀點和要求。
在軍演的每一個細節中,都有十分明確的要求,葫蘆懈怠的意識和言行被領導好心及時糾正。
指導員拍拍葫蘆肩膀,鼓勵了兩句後轉到別處去繼續檢查巡視了。
他的這番話,真在第二年發生了效應,葫蘆一次夜崗中被證實了指導員的話不是官樣說教。那是一次極為凶險的遭遇,暫不言表,且待以後章節中細細道來。
演習繼續進行,吃完早點之後,各戰位人員到位。
空中偵察發現,昨日水麵攻擊後,目標島上仍有沒被清除的殘餘。守方在頑強抵抗,一個新的水麵編隊在島嶼南側形成。守方布置了一個由十艘破船被拖船拉動行進的編隊,此編隊在悄悄向已被攻方陸軍占領的灘塗逼近。
形勢緊迫,需要繼續掃除守方餘部。
總指揮部的沙盤邊上,身穿白色圍裙的海軍作訓參謀把十個白色塑料小船推進到近於灘塗登陸的位置。
沙盤上白色守方小模型幾乎都被紅色取代,僅是紅旗沒有插到“敵方”指揮高地,演習科目中的奪島與反奪島的較量還沒完。
作戰處已經快速擬定出作戰方案部署,把方案遞交給總指揮閱示。
“命令登島部隊,防止海上守方艦艇的背後動作,相關部隊相應做出戰鬥反應;命令艦艇部隊分左右兩個方向在一小時內殲滅水麵反撲艦支。”司令員下達了命令。
作訓參謀們分頭向相關部隊發出指令。
08艇接到命令立即與幾艘已完成放彈任務的快艇,快速形成打擊反應,疾馳到已“交火”的“敵方編隊”側翼。在無空中支援下,配合登島陸軍實施小口徑快炮火力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