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淩飛把玩著手裏的那把卡簧,有種莫名的成就感,仿佛隻有摸著這種東西,自己才算是個合格的“古惑仔”。
卡簧又叫“側跳”或者“跳刀”,屬於折疊刀的一種,80年代到90年代之間,這東西備受街頭混混的青睞。
卡簧刀刃鋒利,刀身短小,易於隱蔽,隻要使用得當,具備威懾力,又傷人不至死,可以說,所有的一切,都符合小混混打架的任何要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東西並不好買,屬於管製刀具的一種,被抓著了,還是免不了要進去呆幾天。
淩飛把這東西藏在了枕頭下。
接下來的幾天,幾乎每天,他都在靚仔楊經常出沒的遊戲廳、歌廳等地點蹲守,為的就是尋找靚仔楊落單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如此認真的做過一件事。
此刻的他,就是一個獨行俠,為尊嚴而戰。
有人說,南方地區,尤其是靠近香港地區的早期流氓精神,就是中世紀唐吉坷德式騎士精神的死灰複燃,是一種可笑的“招魂”。
也有人說,這實際上是人類原始、愚昧而質樸的社會屬性的釋放。
為了可笑的所謂義氣和尊嚴,可以不顧一切。
而這樣的特征,在血氣方剛的少年人身上,得到最為充分的體現。
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淩飛都在重複著同樣的工作,即便是職業殺手,也未必有他這樣的耐性。更何況,淩飛並不是一個特別有定性的人。
他自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鬼神不知,但卻還是逃不過陳婉秋的眼睛,六月底的夏夜,淩飛剛剛回到家,陳婉秋就敲響了他家的門。
陳婉秋的到來讓淩飛有些驚慌失措,他甚至還來不及藏好帶出去的卡簧。他立即用冷臉來掩飾內心的不安,說:“你來幹嘛?”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不是五點多就下課了嗎?”陳婉秋一改往日溫柔的語氣,嚴肅地問道。
“跟你有關係嗎?我樂意去哪裏,就去哪裏。”淩飛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兩手抱在腦後,淡淡地說。
陳婉秋上前一步,抓起扔在茶幾上的卡簧,問:“這是什麼?”
“水果刀。”淩飛說。
“淩飛,你別忘了,我爸是刑警,你以為我沒見過這個東西嗎?”陳婉秋說。
“我樂意用這個來削水果皮,怎麼了?礙著你什麼事了?”淩飛說。
陳婉秋把卡簧狠狠拍在桌上,說:“淩飛,別人可以不管你,但我不可能不管你!”
“憑什麼?”淩飛眉毛一挑,看著陳婉秋。
“憑……”陳婉秋似乎被哽住了,“憑我……憑我是你姐!”
陳婉秋的確比淩飛年紀稍大。
淩飛冷笑一聲,回應:“你說是就是了?你要是我姐,那意思就是,我爹親手把我媽送進監獄去了唄?”
陳婉秋倒抽一口涼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淩飛,我知道心裏難受,但是……用我爸的話說,咱們都還那麼年輕,如果走錯一步,可能會毀了我們一輩子,你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但你不能害了你自己。”
淩飛早已經聽煩了這樣的說教,而且就在這個時候,桌旁的電話響了起來。淩飛立即接了電話,看都不看陳婉秋一眼。
電話那邊,傳來了肥西的聲音:“哥,你沒睡吧?”
“有話說。”淩飛不耐發地說。
肥西說:“我知道你最近在蹲靚仔楊,今晚上,他在‘魅力’卡拉OK廳,316包廂,就倆人,好像是會朋友,身邊一個小弟都沒帶,你來不來。”
淩飛立刻站起來,險些把桌上的電話扯到地上,說:“好,等著。”
掛斷電話後,淩飛惡狠狠地瞪著陳婉秋,伸出右手,說:“東西給我。”
“不可能!你要去哪裏?!”陳婉秋退後一步。
“你不給我我搶了。”淩飛從來沒有對女生動過手,更沒對陳婉秋動過手,他不是傻子,知道好歹,陳婉秋這些年對他的付出,他一清二楚,但這一刻,他急了。
“你搶呀!”陳婉秋說,“你別忘了我爸是幹什麼的!”
“我還怕你了?”淩飛被陳婉秋一激,一個箭步上去,一把拽住陳婉秋的胳膊,抬起手來,但手到了半空中,卻最終還是落了下來,倒不是不忍心或不舍得,而是他忽然覺得自己這麼做很低級。
他放開陳婉秋,說:“行,你喜歡那玩意兒,你留著玩吧,以後少管我的事。”
說完,他轉身就走,也不管陳婉秋還在自己家中。
這下,輪到陳婉秋著急了,大聲呼喚:“等等,淩飛,你去哪裏?”
“少管!”話音猶在,淩飛已經“嘭”地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