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點45分,一隻耳朵的男人,從深色奧迪上下來,回頭陰森森地笑了笑,說:“別忘了,明天中午12點之前。”接著,就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車裏,李曉虹死死盯著那個背影,心情極其糟糕,這一刻,她真有一腳油門,衝上去把那畜生撞飛的想法。
但最終,她什麼也沒做。
那男人向李曉虹要十萬元現金,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十萬元現金,在那時候,是可以買下一套房子的。更要命的是,男人極其小心,不接受銀行轉賬,隻要現金,而且並未告訴她收款的地點。
李曉虹把車停在路邊,在車裏呆了十幾分鍾,才拿出移動電話,撥通了公司財務的電話號碼。
財務在得知李曉虹突然要調十萬現金的時候,似乎並沒有感到詫異,心裏頭卻有些抵觸情緒。
這位財務負責人,已經在通運呆了五個年頭,公司的賬目她一清二楚,如今,人到中年的她並不想給自己惹事,對什麼都不願多問。
更何況,當初李子文也經常忽然要調動大量現金。
反正是他們父女的錢,人家愛花就花,跟我沒什麼關係——平時的她,總是這樣對自己說。
隻不過,今晚有些不同。
實際上,公司也並不是沒有錢,隻不過忽然急著一次性拿出這麼多,給財務賬麵上帶來很大麻煩,恰逢這天晚上她的孩子生病發高燒,正在醫院打針。她正是在給孩子取藥的路上接到這個電話的。忙得滿頭大汗,受盡值班醫生白眼的她,不由得有些惱怒,對電話那頭的李曉虹說:“李總,十萬塊錢對公司來說不算什麼,但也不是小數目,忽然要這麼多現金,恐怕有點麻煩。”
“沒有什麼麻煩的,出了問題我擔責。”李曉虹聲音很嚴厲,不可反駁。
“好,好吧……我知道了。”財務負責人被李曉虹的態度,嗆得不敢多說什麼。但放下電話後,她卻冷哼一聲,嘟囔道:“小丫頭片子,要不是你爸死了,哪裏輪得到你來這麼跟我說話?”
而這個時候,另一邊的李曉虹,並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在意下屬員工的看法,她把車開回到了“閃靈”歌舞廳門前,下車關門,緩緩步入已經滿地狼藉的歌舞廳中。
她選了一張稍微幹淨一些的沙發坐下,點了支煙,冷冷盯著麵前的一切,這一片狼藉,在她看來,就好比如今的通運公司,表麵依然風光無限,即便是李子文死了,依舊井然有序地運作,但內裏,卻已經是混亂不堪,這讓她壓力巨大。
場子隻有她帶來的那兩個人在收拾地上的雜物,其他人全跑光了,李曉虹看在眼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厲聲說:“怎麼就你們倆,其他人都死了嗎?那個叫淩飛的小子呢?”
那兩人抬起頭來,其中一位低聲說:“李總,其他人不知道,淩飛剛才一個人和那十幾個人拚命,受傷了,現在應該在休息室。”
李曉虹不由得一怔,這一點,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我去把他叫出來吧。”那人見李曉虹不說話,有些戰戰兢兢,說道。
李曉虹搖了搖頭,說:“讓他多休息一會兒,你去打電話,把場子裏的所有人叫來,都有他們家裏的電話吧?”
“有,有記錄。”剛才答話的那人說,“不過,萬一有些人沒到家,聯係不上……”
“那他們以後就可以不用來了!”李曉虹在麵前一張破損的茶幾上按滅煙頭,冷冷說。
“好,明白。”那人不敢再多問一句,立刻照辦。
見麵前這兩個大男人對自己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李曉虹卻倍感不適,就在幾年前,她還是個連在大學課堂上演講都會緊張的青澀女孩,現在,她卻不得不撐起這通運的“大業”來,她實實在在的感覺到,大學課堂上學的那些“經濟學”、“管理學”理論,根本一點用都沒有,就如同當年李子文對她說過的那樣,支撐通運的不是什麼學術理論上的“救命良方”,而是實實在在,血雨腥風的江湖。
這一刻,她不由得拿出錢包來,盯著錢包夾層裏李子文的照片默默發愣。
這就是他的父親,一個看起來慈和、微胖、兼具中年男人的威嚴和儒雅的商人。
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著這張照片,她腦子裏閃過的,卻總是淩飛那張看似愚鈍謙恭,卻難掩桀驁不遜的臉蛋。
想到這裏,她站起來,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