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天,那個男人都沒有聯係過李曉虹,李曉虹感到很焦慮,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急於盡快交易,免得夜長夢多,而那個男人,卻似乎很不著急,故意拖延。
但李曉虹並不知道,石鐵柱之所以不聯係他,並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不敢。
南濱路,石鐵柱的老窩,那個原本無人管理的下水道,被陳學武給發現了,當他回到南濱路附近的時候,這裏已經拉上了警戒線,他遠遠的就看見身著八九式綠色警服的大蓋帽,在路中間勘查取證。
老練鎮定如石鐵柱,這個時候也還是嚇出一聲冷汗。幸好當時的他站在距離路燈有一段距離的陰影之中,難以被發現,否則,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被摁倒在地。
在原地沉思片刻之後,他扭頭就走,這座城市的下水道、橋洞子和爛尾樓到處都是,實在不行,找一處廢棄的工地,或者垃圾堆附近,也能湊合幾天。
當晚十點半,石鐵柱發現距離南濱路三公裏外的北花園大道附近,有一處廢棄的廠房,這地方已經荒廢一年以上,早就成了市民拋棄生活垃圾、流浪漢露宿的首選。不過還好,今天這廠房裏,並沒有其他人。
實際上,那個時候,濱海地區,這樣的廢棄廠房、廢棄工地非常多。這一切,就是高速發展的代價,每天都有工廠、公司在倒閉,每一天都有人失業,每天城市裏都會出現這種未開發完就荒廢的地方,這就仿佛是這座城市的傷疤,滋生出漫天的腥臭氣息,卻無人問津。
石鐵柱這種人,就仿佛爬在這座繁華城市身上的蛆蟲,追腥逐臭,隻會呆在這城市的“傷疤”之上。
那個年頭,環保的概念並沒有深入人心,不要說在這裏呆上幾天,就是呆上十天半個月,也未必會有人發現他,即便是發現了,也未必會管他。
誰都不願意給自己惹麻煩。
石鐵柱在廠房的角落裏,找到了一把破爛的條凳,隨便擱在廠房中間,就躺了上去。雖然麵積很小,但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了,至少,這也算是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石鐵柱默默的看著廠房的牆壁,看著老鼠在眼前穿行,看著一隻碩大的蜘蛛,自窗沿處往天花板上爬去,看著野貓跳上窗台,等著一對泛光的眼睛,默默盯著自己。
他並不覺得悲哀,反而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命數。當年在家鄉,他也算是個老實本分人,這是無可辯駁的。如果不是老實本分,他也不會被朋友騙到這裏來,不會跟那個混蛋李子文幹那麼多年,連個車隊組長都混不上。如果不是老實本分,殺了人之後,他就應該按照約定,拿到自己的應得的那一部分,可是,現在雇主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這麼想著,小心地翻了個身,歎了口氣,這時候,他摸到了懷裏一直塞著的那個小本子,不由得笑了笑——還好,還好這回不老實了一次。
他拿出那小本子來,翻看著。
他不識字,小本子上寫的是什麼,那些數字是什麼含義,他完全看不懂,在這黑暗中,他也根本看不清。但他很聰明,即便不看,他也知道這是什麼,從前,李子文每天都把這個東西帶在身邊,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就在今晚,李曉虹的表現,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黑暗中,他發出嘶啞的笑聲來,仿佛手裏拿的不是一個本子,而是他期盼的十萬塊錢。
可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拿本本子好像脫膠了,有幾頁紙已經掉落下來,他慌忙坐起來,小心翼翼地整理了好一會兒。
由於不懂上麵的內容,他也不知道這些紙頁的順序,所以隻能胡亂疊放。與此同時,他不由得感覺到一陣脊背發涼。
在下水道的時候,該不會也有紙頁掉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