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遇(1 / 2)

夜已深,一場忽來的春雨無聲無息。

趙祐景站在搖光閣頂層外廊下,壓著眉眼盯住茫茫夜色,一動不動,任由細細密密的雨絲撲麵。

晴風吹暖枝頭雪,露華香沁庭中月。

被他教會念這一句詩的人,恍惚間已經去了那麼久了。

但誰預想得到,傅家小娘子竟同她長得如此相像。

趙祐景回憶起白天的那一張臉,一雙清澈眼眸盛著滿滿當當的靈動可愛。

卻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念頭閃過,趙祐景微微仰頭望向漆黑天幕,嘴唇近乎抿成一條直線。

小太監福安此時恭恭敬敬站在兩步外,心裏不是不著急。

太子殿下已經一言不發在這個地方站得近一個時辰,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殿下……”眼瞧著雨勢漸大,怕趙祐景受涼的福安硬著頭皮上前,躬身語氣輕柔說,“殿下,已經子時了,外頭這場雨似乎下得又大了一些,您當心身子。”

趙祐景依舊沉默。

他望向遠處星星點點燈火,半晌聲音低啞道:“已經五年了。”

福安渾身一震,不敢接話。

趙祐景嘴邊泛起冷笑:“五年了,你們以為孤全都忘了,是不是?”

“殿下息怒!”

一眾宮人連同福安頃刻間跪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

趙祐景隻是覺得無趣。

他懶懶轉過身,抬腳往前,越過一眾宮人,闊步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

傅新桃開的藥方,趙淑媛吃得數日,一日比一日夜裏安睡。

陸遜對她態度冷淡這事,她也不再心裏悶堵。

那一天傅新桃說過的許多話,趙淑媛暗地裏來回細想,慢慢生出新的主意。

她自不會輕易服輸,定要叫陸遜做她的裙下之臣不可。

趙淑媛信誓旦旦。

然而傅新桃又一次入宮為她看診,見到的卻是她在軟塌上精神不振的樣子。

“殿下臉色怎麼這麼差?是藥方吃得不好麼?”行禮請安之後,傅新桃被趙淑媛招至近前,她觀察寶陽公主的臉色,實在是差,又問,“殿下有哪兒不舒服?”

趙淑媛聲音虛弱:“沒有,之前的藥方吃得挺好的。”

大宮女搬來椅子請傅新桃坐在軟塌旁,她順勢坐下,隨即幫趙淑媛把脈。

片刻,傅新桃明白過來怎麼一回事。

隻她仍舊覺得奇怪:“殿下小日子不舒服,不曾叫太醫看一看麼?”

趙淑媛哼哼兩聲,沒說話。

大宮女在一旁悄聲道:“是看過的……但那湯藥實在苦得叫人難以下咽。”

自然是趙淑媛覺得太苦吃不下。

她若不願意用藥,沒有人能強逼得了她,怕是因此才一直耽擱。

傅新桃朝趙淑媛的大宮女看去一眼。大宮女立刻會意,而後開口消除她心中疑慮,解釋道:“傅小娘子開的藥不苦,殿下每天睡覺前都是好好喝完了的。”

趙淑媛懶在軟塌上哼哼唧唧:“他們開的那藥我光聞著都犯惡心。”

傅新桃歎氣:“良藥苦口,殿下應以身體康健為上。”

不過,好歹不至於一點苦味兒都受不得。

她略略沉吟,問趙淑媛的大宮女:“當時的藥方可還在?”

“留了一份的。”

大宮女應聲去取藥方來給傅新桃看。

傅新桃便趁著這個間隙,又仔細查看和詢問趙淑媛的情況。

趙淑媛說自己腰部會脹痛不適,嚴重時劇痛不止,且常常畏寒怕冷,心神疲憊,而她方才把脈,亦注意到趙淑媛的脈象沉弦,觀其氣色,舌苔有暗紅薄白之相,是為肝鬱氣滯,衝任虛寒。

“待會兒還是先幫殿下施針,緩一緩腰腹疼痛。”

傅新桃對趙淑媛道,“大約留針兩刻鍾,比上次時間短一些。”

上一次已經見識過傅新桃的醫術,這一次不免多幾分信任,也多幾分順從。

趙淑媛點點頭,表示自己沒有異議。

十七椎下,三陰交,太衝,傅新桃為趙淑媛施針。

兩刻鍾後,趙淑媛感覺整個人舒服不少。

大宮女將藥方取過來交給傅新桃。

傅新桃複交待她,取牛皮水囊灌滿熱水,拿給寶陽公主捂肚子。

身上難受的感覺緩和下來,趙淑媛人變得比之前精神些,說話也有力氣了。用早膳時,因為難受,隻隨便吃了兩口,此時肚裏空空,她便吩咐宮人送熱乎乎的飯食進來。

傅新桃在桌邊埋頭認認真真開藥方。

趙淑媛半坐在軟塌上,慢條斯理吃著一碗鮁魚小餛飩。

其實宮裏的禦醫、太醫也沒有什麼不好。

但相比之下,趙淑媛便是覺得傅新桃更合她胃口,更讓她舒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