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追殺

揚子路,44號。

花燈初上之際,黃騰家依舊是灶台不升半屢炊煙,隻有酒瓶子在地上翻滾而發出來的嘩啦聲。

沒過一會兒,黃家四點金老宅中傳來黃騰口不擇言的叫罵聲以及孩子的哭叫聲。

他又喝得一通爛醉,臉紅眼紅地打罵著躲在神檀下黑暗角落中的孩子。

沒有人看到,在他的身後,一個惡靈正眼神冰冷地看著這一切,笑容卻是明媚張揚的。

他罵得一通火熱,忍不住用手去撕扯自己的衣服,一副癲狂樣。見那丫頭被自己罵得躲在神檀下低泣,他心裏的火就冒得更大了,“賤人!賤貨!賤人生的賤種!一個個都背叛我,一個個都把我當成神經病!我沒病!你們他媽的才全部有病!”

罵著罵著,他仿佛七竅都要生煙了,但是他不解氣,他一點都不解氣。他覺得苦悶,他覺得這個世界待他如此不公,欠他的如此之多。

就在那個惡靈的詭笑中,他走向了神檀。

他把手伸進了黑暗角落,他抓住了顫抖低聲抽泣的招弟,蠻橫地把她給拖了出來。

看著她那看著自己又看著自己身後的驚恐眼神,還有那哭得梨花帶雨與她母親八成像的小臉龐,他把手覆上去,輕輕地撫摸道:“像……實在是太像了……”

他的神情似乎沉浸在什麼美好回憶中,此刻竟溫柔地笑出聲來,但是不到片刻,他臉上的神情又一下子閃過一絲陰狠之色,捏住招弟下巴的手瞬時間加重,眼裏迸出火花來,“賤人!賤貨!賤種!背著我勾三搭四!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

他把招弟抱起,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隻聽悶哼一聲,那小孩頓時沒有了聲響。

他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幾桶柴油,開始瘋狂地淋在自己身上,然後淋一些在招弟身上。

他淋了神檀,淋了房間的衣櫃,淋了廚房灶台,淋了天井,淋了延埕,淋了一切能燒起來的物件……甚至那口井,都被他淋上了柴油。

然後,他劃開了一根火柴。

新陽古村這段時間正在火熱地辦一個廟會,廟會前麵的一塊空地上搭起了一個個大大的戲台子。華燈初上之際,村裏的很多老人小孩都拿著板凳看戲去了。自家的位置,都用一張破破爛爛的草席,或一張廢紙蓋著,邊上放兩三塊磚頭,不讓風吹走,還能擺成自家的標記。中老年人真心實意是為了看戲這個消遣,年輕的小夥子小姑娘們趟著這廟會是去約會,小孩兒是因為饞嘴那廟會上賣很多好吃的零食而跟著大人們去看戲的。

當台上穿得花花綠綠的戲子在上麵依依哦哦唱開之際,空氣中傳來一種燒焦的味道,不遠的天邊一朵朵煙霧黑雲縈繞著。

“火燒瘄啦火燒瘄啦!”開始有人群在觀眾席上喊。

所有的人都緊張兮兮地站起來,望著遠方的黑色煙霧,唧唧喳喳的聲音不絕於耳。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揚子路44號燒了!揚子路44號全燒了!”

很多人開始往揚子路跑,他們是要去看熱鬧嗎?不,他們是要回去看看大火有沒有禍及自家門宅。

這個時候台上的戲子也驚得沒敢再往下唱。

據說,搭戲台唱大戲這種廟會活動,一般不止是唱給活人聽的,也唱給鬼神聽。

戲台底下,是很多小孩子最喜歡待的地方,那裏就像是個大大的神秘世界,是僅屬於他們這些小孩子的秘密基地。隻要戲台還在,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是白天,還是黑夜,進了戲台子底下,孩子們的歡聲笑語總是不間斷的。當然,你永遠不會知道多出來的一個小夥伴是誰家的,你也永遠不會知道原先陪你玩躲貓貓的那個小夥伴為什麼會一下子就不見了。大人們總告誡自家的小孩千萬不要去戲台子底下玩耍,一方麵是因為戲台子在搭建時,有些竹子的頭尾是藏匿在台底的,如果小孩子比較淘,常常會弄得一身傷出來;另一方麵是家裏的老人常說,很多陰間的小鬼,平日裏是不能出來陽間亂逛的,但是在廟會的這一天,各路神明都會寬宏大量地讓他們出來玩鬧,出來看戲,據說,那些小鬼最喜歡呆的地方,就是戲台子底下。

此刻,那個黃家的惡靈就在那戲台子底下,他就坐在那些貪玩的小孩們綁在竹子兩頭的繩子上,幽幽地來回蕩漾,他的笑聲在震天的鑼鼓聲中、人們或焦慮或看熱鬧或八卦或喊叫聲中淹沒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季然一行四人正上了租來的一輛麵包車。

餘浩負責開車,季然坐在副駕駛座上,沈峰和林若溪兩人則坐在後座。

車子發動後,緩緩地駛出了新陽古村。

“季然,你怎麼知道揚子路44號今晚會失火?”沈峰問。

“這還用問,她算出來的唄。”餘浩已經見怪不怪了,倒是沈峰,他時不時地還會被季然的神機妙算給驚到。

季然沒有回答他們,她正把頭靠在玻璃窗上,神情看不出悲喜地盯著外麵有些半漆黑的山路風景。

自從青寨內與“七人環”厲鬼惡鬥一場後,季然就變成這個樣子。除了有關林若溪的事,其他時候她都沒怎麼說話,讓人捉摸不到她一丁點真正的情緒。

“想什麼?”餘浩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左手。

她終於回過神來,淡然道:“沒什麼。”

“這次真是巧,如果沒遇上你爸爸的一個至交剛好到這個地方辦事,招弟的事我們還真不好解決。”餘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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