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小哥你剛剛想問什麼?”李村長開始忙活著用公筷給他們倆夾菜。
“哦,我剛剛是想問,村長你的孩子沒有和你們住在一起嗎?”
餘浩的話剛落,隻聽“嘩啦”一聲響,正端著一盤紅燒肉從廚房走出來的村長妻子手一顫,手中的食物連同瓷盤子一塊摔得粉碎。
她臉上泛著死灰一樣的絕望之色,滿是皺紋有些幹涸的眼潸然淚下。
“我……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餘浩不知所措地看著李村長。
李村長眼裏明顯閃過幾抹哀痛,很快的卻鎮定下來,指著妻子笑道:“我家這婆子真是老了,連拿個盤子都拿不穩,讓客人們見笑了。”他站起身來,走到妻子身邊,細心地幫她收拾著地上的殘羹碎片,笑得一臉苦澀:“你去休息一下吧,這裏我來。”
看著李村長的妻子一副如斷梗浮萍般的愁苦樣,季然和餘浩更加確認了這個村裏有著不同尋常的秘密。
李村長收拾完那些殘羹碎片後便又回到飯席上。
他連續喝了兩杯白酒,才紅著眼娓娓道來:“我曾經有過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小兒子和女兒是一對龍鳳胎。如果他們都還在,大兒子就要三十歲了吧,小兒子和小女兒……”他呆呆地望著瓦房上的天窗,“今年上學都該上四年級了吧。”
大概是想到痛心處,他又連喝了三杯。
餘浩勸阻都勸阻不住。
“十年前,我們村裏突然間傳染著一種病,確切地說,村裏的人都認為是一種詛咒。隻要是在這個村子裏懷上的小孩,一出生就夭折,這些出生的孩子都是健康的孩子,但是隻要一出娘胎,就莫名其妙死掉了,身上沒有任何中毒跡象和傷口,村裏幾百戶人家,沒有一家例外。然後就在那些年裏,陸陸續續的,家家戶戶都死了未成年小孩,都是十歲以下的小孩,跟那些新生兒一樣,身上沒有任何死亡跡象。我大兒子當年已經快二十歲了,在這場傳染病襲來的前兩年裏,和同學出去旅遊探險,發生意外死掉了。當年他的母親一度崩潰。經過兩年時間的過渡,我們決定再要一個孩子。”李村長拿著酒杯的手在顫抖,看得出他的情緒波動起伏有點大。
“檢查結果一出來,可把我們全家都給樂瘋了。她懷上了雙胞胎。那年啊,高興得我大辦酒席,宴請村裏的鄉親鄉鄰。我以為,老天還是非常厚愛我老李家的,我拜天跪地,初一十五吃齋燒香,為這兩個小家夥祈福。可……到了臨盆那一天,她九死一生拚命生下來的兩個娃,我們就隻聽到一聲的啼哭,”李村長的講著講著聲音越發低沉,“那也是我那兩個可憐的娃來到這個世上唯一的一聲啼哭!然後……人就沒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此刻在季然和餘浩麵前的,卻是一位痛失稚兒的父親,他們能理解他這些淚水背後的淒苦傷痛。
“我一直在想,一直在反省,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這麼對我,讓我一次次喪子喪女。我一定是前世待他們不好,所以這一世他們才一個個地和我的緣分這麼淺。我的妻子,一下子第二次精神崩潰,原本,她是一個多麼賢惠美麗的女人,這兩次痛徹心扉的打擊,一下子便讓她老了三十歲一樣。她好幾次嚐試自殺,最終不忍心留下我一人孤寡沒人照顧,才咬著牙關活著撐著。”
餘浩覺得萬分抱歉,他實在沒料到自己提的這個問題竟是村長家的悲痛點。
一直沉默緊鎖眉頭的季然突然開口:“有沒有人離開過這個村?”
季然的話把李村長從悲苦的情緒中拉了回來,他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一直沒怎麼開口說話的女孩子,呐呐說道:“很多年輕一代的都離開了。”
“離開這個村子的女人是不是都能正常生育孩子?”
李村長驚訝地看著季然,“你怎麼知道?”
“我還知道如果是嫁入你們村的女人,生出來的孩子一樣得夭折。”
“對,對,就是這樣的。所以馬腳子村現在就剩我們這群老骨頭,年輕一代的那些,全都躲離這個噩夢一樣的地方,就算有個什麼事必須回到村裏,他們也從不帶上小娃兒回來送死。其實這樣也好,漂泊在外,至少還能保住李家村的血脈。”李村長歎氣道。
“其實他們都想回到這個地方吧?你們潮汕人,不都很講究落葉歸根的那一套嗎?生養自己的土地,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家。”餘浩說。
李村長望著餘浩,眼裏又泛起了淚花,沒想到有些情感的東西未闡明,眼前的人已經全部看清。
“村長,我需要問你一些非常重要的事,你得如實回答我。”季然對李村長說。
李村長有些訝異於麵前這個小丫頭在自己麵前不亢不卑的樣子以及老成的語氣,但好歹自己也活了大半輩子了,什麼風風雨雨沒見過,便點了點頭。
“用你的話說來,村中隻要有女人生小孩,生出來的小孩就會夭折,這種現象是從十年前開始的對嗎?”
“是的。”
“你現在好好想想,在十年前,你們村還沒出現這種症狀前,李家村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或者特別的事?”
聽了季然的話,李村長陷入了沉思。
“大事倒沒有,不過倒有這麼一件事,也不知道算不算得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