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我不是教訓你,隻是如果她賣不了一個好價錢,你連房子也沒了,到時候你住哪?鄭嫣的聲音很冷靜,冷靜的不像是一個十三歲女孩子的。那時候我想,一個經曆了這麼多痛苦的女子確實沒有辦法再像孩子一樣了。
媽的,他媽的。老何直起身,把腰帶係上,瞪了我兩眼後拉開門離開了。
我聽到老何在門外訓鄭嫣,你都要被賣了,在這裏操心老子的事。
我到我是情願被賣,比這好多了。鄭嫣回嘴,毫不留情,接著她又挨了一個大嘴巴子。老何罵她有病,不知道她向著誰,其實我也不知道了。
如果她對我好,那天她就該讓我逃走;如果對我不好,那也不應該接二連三的地幫我。
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流在被子上,身上一絲不掛。
過了一會,鄭嫣從門口扔進一條褲子,一件半袖讓我穿上,說別不知羞恥光著身子在屋子裏走。
我默默撿起衣服穿好,臥室的門沒有帶上,我從門縫裏能看到外麵。繼父不在了,鄭嫣則在客廳的沙發裏窩著看電視,電視的聲音開的很大,足以掩蓋過任何的聲響。
這時我發現客廳的門也沒鎖,防盜門半開著,我突然想起剛才聽到老何說是要去買煙。來的時候,我看到這棟房子附近確實有一個小賣部,離這裏大概有五百米遠。
想到這裏,我心裏靈機一動,這是一個逃跑的好機會,隻要我能從這房子裏逃出去,就往另一個方向逃。
我光著腳,匍匐在地上,悄無聲息地穿過客廳,十分順利地來到門口。當我光著腳站在那棟小樓外的時候,我才發現,世界是這麼的廣闊。
我撒開腿狂奔,終於逃出了那個可怖的地方,直到逃出礦區,看著漸漸迷茫的夜色,我的心卻像是重獲自由的囚犯,貪婪地呼吸著那種略帶渾濁的空氣。
找到我媽媽的時候,她穿著一件半透明的紫色超短裙,塗著紫色的口紅,妖冶地像是一朵開過頭的雞冠花。
我喊了一聲媽,她沒有理我,我接著喊了一聲,她就像是躲瘟疫一樣躲開了我,然後罵罵咧咧地說,你認錯人了。
我怎麼會認錯自己的媽媽呢?我不肯離開,跟著媽媽走進了那幢低矮的門店。門店裏粉紅色的光把她的紫色裙子映成了黑色,我拉著媽媽的衣袖說,媽,我沒有地方去,你留下我吧。
滾,該去哪裏去哪裏,別在這裏煩我。媽媽和繼父一樣咆哮,我睜大眼睛看著她,卻看到媽媽把一碗吃剩下的泡麵推到我的麵前,吃了就滾,這裏沒你的地方。
我拿過泡麵桶,一口氣把裏麵的泡麵吃完,然後跪在媽媽麵前不肯離開,最後她連推帶搡地推我出門,最後在我麵前扔了兩隻布鞋,然後把門狠狠地關上了。
媽!我的聲音帶著顫音,聽到地卻是媽媽絕決的聲音,從此往後我跟你沒有關係,你回老何那去吧。
我不回去,他不是人。我仰頭看著俯身的媽媽,看到她眼角的皺紋更多了,那張遮了太多粉的臉看起來像小醜。
媽媽狠狠地說,那也總比你餓死強,不要在這時煩我,怎麼出來的就怎麼回去。從此往後,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媽。
一個男人把媽媽從窗邊拖走,然後我聽到房間裏傳來了一陣曖昧地嬉笑聲,那男人說不如叫你女兒上來一起玩,媽媽唾了那男人一口回罵,叫你媽和女兒一起來玩豈不是更好?那男人大罵一聲神經病,然後從房子裏出來走了。
我慢慢地起身,轉身望著來時的路,覺得這一路泥濘似乎獨屬於我。不管我走到哪裏,這條路都沒有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