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譚詣弑兄
譚文辭別破山回忠縣擬率先頭雄師進攻重慶後,破山才取道回向梁平。經曲水古驛道上到百步梯的時候,破山立在當年助譚弘退孫可望進兵的地方沉思良久。自那時與孫可望相識,及到後來的深交,認定孫可望是一位有良知和富於民族氣節的人。怎麼一到南方與南明合力形成抗清力量後,就一天不如一天的產生變化了呢?現變節降清成吳三桂之流,是自己簡直就不願以至不可想象的。難道就像古文說的“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般的水土出麼?那這水土究竟是什麼呢?依稀耳邊有個聲音在說是腐敗的朝廷和無能的皇帝。嗚呼!那取敗之道不在外物,皆因內疾而成其禍。大明江山啊!你真的是要自己把自己整垮麼?破山相信華夏土地上,不乏頂天立地之棟梁,為什麼就不能聚合全力守疆固土呢?一個彈丸大小的滿清,不費九牛二虎之力就奪去大半個國度,炎黃子孫的血性何在?見江東父老的臉麵何在?這究竟是誰的錯?可是沒有人告訴破山,隻有深秋的山風呼嘯吹過,讓遍山連嶺的紅葉,如血腥噴然衝鼻,似嘀血噠噠出聲。
感到心力憔悴的破山轉身去到蟠龍洞,麵壁靜思好幾天就沒悟出個啥結果,完全就被這不可想象和理喻的世象弄糊塗了。那承法旨、止殺戮、度太平,難道就是在這無端的世象中周旋與掙紮麼?自己除把教授的百十號弟子派向四麵八方弘傳佛法普度眾生外,再就是斡旋於達官顯貴之間結緣度善,思將所有善果結惠於民,樂享於天。可是,破山總感到一切沒什麼收效,除了戰爭就是戰爭,反反複複,塗炭越來越深,希望越看越遠。破山隻想放聲疾呼:蒼天啊!大地呀!你們主宰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呢?那不可理喻的混亂難道是你們故意弄出的玄虛,為什要這樣呢?一切簡單明了不是很好嗎!
真的一切就讓破山沒想出個是非曲直來。
悶悶不樂的破山信如夢遊,高一腳淺一腳進到縣城,不知道要來做什麼,以及接下來要到何處去。隻是雙目發直死盯著前方,沉沉地步子像是要走去街盡頭。在路過一家顯盡破落的“報曉雞”酒家時,突然就有兩個人跑出來向破山打招呼。破山回頭一看,那可不是別人,一個是曾縣令,另一個是馮井伯。
邀進酒家的破山望著馮井伯直生詫異,沒來得及舉杯就向其開問:“井伯呀!你不在京城履職,回來做什麼呢?”
馮井伯顧盼了一下左右回答說:“自孫可望與南明生變後,南明就同我斷了聯線。上個月初,不知是誰向清廷告密,清廷就派人來住處抓捕,因自己沒在方才躲過一劫。沒等通緝貼出,就星夜逃出京城趕回梁平,昨日剛到。今得曾縣令熱情,才到此盛情小酌一回。”
“明槍易躲,家賊難防。大明天下落至今日之狀,不在外力,而在內禍,天下不知何日得享太平啊!”破山鼓脹起精血,其怒色無可隱匿,歎息的聲音注滿悲憤。
曾縣令接話說:“大師不必過多牽慮,本次川中合師十萬,分水陸進攻重慶,定能旗開得勝,光複大明可成燎原之勢。”
馮井伯說:“大明天下大半為滿清所控,現三路兵馬進攻雲貴,雲貴將難持保。南明唯一退路是遣李定國和劉文秀避開吳三桂北上四川,再合川中各家兵力倚蜀道天塹,方能作其遠圖。縱然川中聚有十萬之師,但李國英留守西川兵力不會薄弱,進攻勝敗尚無分曉。若分其力讓雲貴和川中首尾不兩其顧,定與清兵難耐久峙,敗落天下勢向必然。”
破山的手開始顫抖起來,從主觀上始終充滿光複大明的期待,聞此不利推斷,內心當難接受。
曾縣令見狀,忙說難得有緣相聚,當舉杯暢懷以敘情誼,至醉而一解千愁。
酒杯碰觸,鏗聲頻頻。烈酒烘燒的愁緒似抽刀斷水自不可絕。心照不宣中皆大醉忘歸,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才醒來拱手作別。
路過金城寨時,崗哨森嚴堅守。率兵開赴重慶的姚玉麟隻留下兩隊看守軍寨人馬,為防意外偷襲,故爾守兵十分專注。看到破山路過,忙熱情迎上金城寨小棲。
天氣甚是晴好,破山立在金城寨放目四方,萬千氣象直收眼底。一長虹彩掛天邊,繽紛四放,甚顯奇觀,無疑這人間還不是天堂麼?可是,現在人間卻偏偏成其地獄了。一番糾結尋思後,破山就在“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念念有詞中走下山寨,似乎當此覓得了某種玄妙的禪定與開悟。
破山回到雙桂堂,雲嶠印水就呈上一封來信,說是滿清陝西總督派使者送來的。破山打開信袋,就落座看了起來。
“破山大師啟鑒:
吾自入駐陝西,便聞大師高名,欲思乘隙向麵拜叩。數月前見丈雪通醉路經漢中得以受教,深知佛禪開悟度化之善能,立願薦拜大師為師,因丈雪通醉婉拒而作罷。吾奉命同吳三桂率軍南下,至合川立帳托督川中軍務。當此天下,紛爭成定明目,南明川中一失,大勢必將去矣!更何況三路軍馬直向雲貴,大統天下指日可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