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融融,花開香發,半月的光景,於日升月落交替往複間悄然過去,也到了陳驚蟄等人辭關之際。
陳驚蟄與柳黛遠本不欲耽擱這許多時日,原想著回關後兩三日便與穆居甫辭行,可柳瑤池還念著和那趙將軍學習禽言獸欲之道,哪肯依從二人。再者秦文植也勸二人多留幾日,言待他自屠狗城回來後一同上路,說是想與兄妹二人一道,去橫劍穀看看多年未見的柳聞道。是以幾人在函青關小住了半月,方才辭行。
“這些金葉乃少俠應得之物,若不收下,穆某於心難安,也請少俠體諒這我一番心意,莫再令我作難了。”
穆居甫與秦文植道過別後,接過尚仲懷遞來的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輕輕打開,微彎身子,雙手捧著遞到陳驚蟄麵前。木盒內盛著二十餘片金葉子,黃橙橙金燦燦,狀與白楊木葉相似,脈絡清晰,片片皆不相同,想是出自巧匠之手。
“這……”
陳驚蟄瞧見盒內金葉,麵露難色。這半月來,隔不上兩三日,穆居甫便會送些金銀到他房中,初時還隻是遣手下將士來,待他拒絕過兩次後,穆居甫便親來送,不過亦都被陳驚蟄婉言相拒了。
穆居甫依規矩辦事,倒也不可厚非,可陳驚蟄委實不願收下這些財物,一來離開村子時,陳驅虎給備的他那三十多兩盤纏,時至今日,也不過就用去了二兩多點兒而已,自忖剩下的銀子,夠他用上七八個月,二來這些黃白之物,陳驚蟄本就不甚上心,夠用便就好了,多少而言,於他並無太多差別。
“少俠前幾日說穆某贈的金銀太多,路上帶著不甚方便,我知那是少俠輕財的推脫之詞,可這些金葉,加起來也不過幾兩罷了,隻當是以薄禮待厚義了,少俠切莫再推辭了,莫不是穆某跪地相求,少俠才肯收下?”
“別別別,我收下便是,收下便是了……”
穆居甫作勢曲了下膝,倒並不是真欲跪下,隻嚇嚇陳驚蟄罷了。陳驚蟄信以為真,忙將木盒揣入懷中,慌著便伸手欲扶,穆居甫卻大笑著抬起手來,在他肩上拍了拍。
“文植兄,我還有軍務在身,不便遠送,待他日相見,你我再敘兄弟情誼。”
“好!”
秦文植隻道一聲好,與穆居甫抱拳作別後,移步馬前,腳踩馬鐙,手扶馬鞍,翻身坐上了馬背,勒著韁繩調轉了馬頭。
“他日再敘!”
秦文植雙腿夾緊馬腹,穩了穩身子,扭頭又與穆居甫抱了抱拳,手上揚鞭一揮,胯下黑馬應聲而起,踏著煙塵背關而去。
“叔父保重!”
沐紅衣見秦文植縱馬而去,也不耽擱,與穆居甫道了句保重,一身令下,眾人也紛紛翻身上馬,一陣鞭響過後,伴著煙塵蹄聲,追秦文植而去。
“都忙去吧!”
過不片刻,馬蹄聲漸遠,穆居甫見已瞧不清身影,轉身與尚仲懷遞了個顏色,手一擺,便邁開了步子。
…………
時過傍晚,天卻還亮堂著,孫老二躺在鋪子外的搖椅上,百無聊賴,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蒲扇。
孫老二是個木匠,手藝雖不甚精湛,人也奸懶讒猾,可鎮上隻他一個木匠,便知他偷工減料,可為圖方便,誰家裏若是要打個桌椅板凳,也隻能找他,不然就得去四五十裏外的晚春城,是以他雖不受鄉裏待見,日子卻過得滋潤。
“打烊了,明天再來吧!”
正閉目養神,孫老二忽地聽見腳步聲,也不睜眼,當是哪個鄉裏找他做活,手上蒲扇隻輕輕搖了搖,便想打法了,讓他明日再來。
“我說你哪家不懂事兒的,沒聽爺……”
孫老二本以為聽他拒絕,這人便就掉頭離開了,不想腳步聲半點兒不停,直直進了他的木匠鋪子,孫老二心頭一火,他今日與鎮上寡婦說了幾句葷話,惹得那寡婦破口大罵頗不痛快,腹中本就攢了些火氣,無處可發,此時碰上個不開眼的,正讓他泄泄火氣。
孫老二起身竄進了木匠鋪子,正欲開罵,可一進了鋪子,當即沒了氣焰,腳下發軟險些跌個跟頭。緣這進店之人著了一身黑袍,將身子遮得嚴嚴實實,隻一個背影,便瞧得孫老二陰測測冷森森,背脊發寒,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