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的執念如水草藤蔓一樣,粘連住他的四肢,任憑他如何想要掙脫,也擺脫不了。這一份執念將他拖入了暗無天日的深淵,唯獨他自己察覺不到,偏執留戀於此。
是這個小人兒,親手將他強行脫離了那深不見底、暗無天日的沼澤,對他來說,恩同再造。
想要洗去魔性,就要舍棄心中所有的執念,就要忘記這份彌天的恩情。天道何等殘酷,竟然要他背信棄義、做出這樣泯滅恩義的選擇。
白啟知曉耳邊的嗚咽聲是來自於這個小人,他從來沒有見過她落淚,更是不忍心讓她落淚。
主子!白啟知罪,險些要讓你失望,這次無論你如何懲罰我,白啟都心甘情願!
白啟嘴角一勾,在黑暗中發出光來,轟然一陣巨響,黑暗被白啟身上的光撕裂,火光將所有的黑暗都研磨殆盡。
但是這變化葉九歌卻看不到,地火的火焰隻是越變越小,全然有了熄滅的傾向。
葉九歌身體上的光芒漸漸消失,大黑熊連忙起身,湊近了觀看。葉九歌並沒有像它想象的那樣睜開眼,它隻看見耀日昆侖珠猛的從她的身體中衝了出來。
與其說是耀日昆侖珠自己衝出來,不如說它是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給打了出來。
它在半空之中定住了自己的身形,一時之間也有些氣惱。想它耀日昆侖珠什麼身份!竟然會被這麼狼狽的驅逐,真是不把麵子往臉上擱。
它在這時候也明白了為何葉九歌一定要用神識,借助神識出體相見。那般強勁的力量存在於她的身體中,她無計可施,才選了這樣一個耗損極大的方法。
葉九歌經脈上的損傷,耀日昆侖珠在被強行驅逐之前,已經治療好了大半。但或許是那股奇異力量給她造成了影響,所以遲遲沒有睜眼醒來。
一主一仆,一個在地火之內,一個在地火之外,都靜躺不起。
葉九歌的神識在耀日昆侖珠的治療下已經恢複了大半,但她的意識卻始終處於混沌之中。
葉九歌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周圍遍布黑暗,就好似那個噩夢的場景那般。她的腦中每每想起那個噩夢,都會產生莫名的心悸。
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令葉九歌焦躁難忍,可偏偏那個噩夢好似可以與她作對,始終糾纏著她。
葉九歌於渾渾噩噩中緊皺眉頭,帶動著身體同樣皺眉。恍惚中,她好似在身前不遠處看見一團紅得令人心驚不已的旋風。這陣旋風不斷地向她靠近,越是靠近,葉九歌越是能夠感覺到強有力的力量,想要將她一並卷走。
葉九歌忙朝相反的方向退避,卻挪動不開腳步,眼睜睜看著那道猩紅的旋風朝自己張開血盆大口。
“!”
葉九歌的身體猛地一震,直接從草堆上挺立起了身子,麵容驚恐、渾身是汗,與平日裏做完噩夢被驚醒時的模樣一般無二。
大黑熊正想著天色再過兩個時辰便要亮了,它也有些餓了,想去找吃食,但又放心不下葉九歌人事不省的躺在此處。
熊爪子正撚著一根黃茸茸的狗尾巴草,糾結著何去何從的時候,身旁一直安安靜靜躺著的葉九歌猝不及防的坐起了身。
她這一起不打緊,嚇壞了一直在她身旁守候的大黑熊。
黑熊半點防備都沒有,被葉九歌嚇得直直往後倒去。
“砰!”的一聲巨響,碩大的身型倒在地麵上,震得地麵上的碎石彈起半米多高。
倒在地麵的大黑熊略顯呆滯,片刻之後才掙紮著想要爬起來。隻是它那圓滾滾的肚子實在是太過礙事,起來的過程艱難萬分。
大黑熊更焦躁了,恨得它起身之後重重打了自己的肚子兩巴掌,這才躡手躡腳的向葉九歌走去,想要探查一下她的情況。
葉九歌調息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緩過神來,她拭去額頭上的細汗,轉頭看小步向她靠近的大黑熊,表情還有些許木訥。
大黑熊見小仙女已經很注意到了自己,索性不再輕手輕腳,大跨兩步來到她身邊。
葉九歌勉強從地麵站起,右手輕輕撫摸著大黑熊的毛發,撫慰著它,眼神卻已經飄遠。
她的目光徑直穿過麵前的一片荒地,直指向角落中的火堆。隻看了一眼,她的瞳孔就緊縮起來。
原本燃著熊熊地火的地方,如今隻剩下一簇十分微弱的焰苗。那一簇焰苗最多不過一米高,紅色的火光微弱閃動,好似再來一陣細風,就能將它吹滅。
葉九歌有些不敢相信,她在渾渾噩噩之時分明還聽到了白啟喚她為“主子”的聲音。
耀日昆侖珠怯怯的遊到葉九歌的身邊,光芒溫暖如日光,不動聲色的給葉九歌暖著身子。
葉九歌死死盯著那一簇火苗,眼睛裏也有一團火苗隨著它閃動。
她就這樣靜靜地立在原地好長一段時間,突然收回在黑熊身上的手,拉開腳步徑直向那個方向疾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