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動機的轟鳴聲不斷地透過玻璃響在她的耳畔,羅顏知道自己已經醒了,但她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身在何處。
“醒了?”身邊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認出這是文書成的聲音。
可是這又是在什麼地方?臨走之前她記得自己還在那艘艦艇上,似乎正在跟李天瑤爭論什麼,但是在爭論什麼呢……
“你提出的離隊申請,我批準了。”沉默了一會,文書成淡淡說道,“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你不能再與我們一起走……你明白麼?”
羅顏沒有回答。
空氣裏似乎一時隻剩下了風聲和馬達聲,文書成沒有再開口,隻是專心的看著那老式雷達上的指示。
他在等羅顏自己說話。
“是準備處死我麼?”羅顏忽然轉過頭,問道。
那雙冷冷的目光幾乎穿透了眼罩,落在了文書成的身上,他頓了頓,歎了口氣。
“不,沒有人想要處死你,隻是流放而已。”
“流放?”羅顏冷笑,“我是犯了什麼罪,要被流放?”
文書成看了看她的臉,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這的確是一個很莫須有的罪名,而那時他們會議的結果,本來是要處死羅顏,或者是將她的存在抹殺,送到自救軍基地的特殊監獄的。
但是文書成反對。
他看著眼罩上漸漸滲透出的水漬,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安慰麼?這個時候不管說什麼,都顯得無比虛偽。畢竟在羅顏的眼中,自己是連親妹妹的死活都不顧的人。
“說吧,我要被送到什麼地方去。”過了不知多久,羅顏低低的問道。
“我不能說。”文書成回答,“我隻能負責把你送過去,其它的都要靠你自己。”
羅顏嗯了一聲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話說。
之後的很多年,羅顏回憶起這一天,都在想,為什麼自己不摘下那煩人的眼罩,好好地看一眼文書成。
至少,還可以看見那個未曾變得灰暗的靈魂,在自己的生命裏依舊閃閃發光的樣子。
太陽下山之前他們終於降落了,文書成使用的是最古老的直升機,雖然馬達轟鳴大,但是各區輸送資源用的都是這樣的老式機器,不會引起什麼注意。
文書成拉著羅顏的手,慢慢的走在他們降落的地方。
腳下鬆軟的土地告訴她,這裏應該有一片草地,而且許久已經沒有人來了。
“就是這裏了。”文書成放開她的手,溫熱的感覺沒有了,羅顏很快感覺到了四周的寒冷,她聽見啪嗒一聲輕響,好像是文書成打開了什麼東西。
“這裏有個簡易帳篷,水,還有一些應急的幹糧。”文書成的聲音恢複了以前的冷漠,他囑咐完,羅顏就想伸手去摘下眼罩,卻被製止了。
“現在還不能摘。”他帶著羅顏,坐到了那個簡易的小帳篷裏,羅顏有些茫然的抬著頭,看著那大約是文書成臉的方向,不知所措。
“數到五十,你才能摘下眼罩。”
溫暖的感覺一去再也不複返,羅顏慢慢的數著,就想到了小時候跟朋友們玩得捉迷藏,她猜拳總是輸,所以經常扮鬼。
一邊數數,一邊感覺四周的人慢慢的離開自己。
羅顏忽然想,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做的事情麼?
看著他們一步一步的離開自己,頭也不回,甚至連最後美好的回憶都沒有,隻剩下了一片空虛在心裏頭。
然後,就隻剩下了一片荒蕪。
數到五十的時候,羅顏摘下了眼罩。
她有些茫然的看著四周。
這裏應該是很久之前的一片工業區,不遠處還可以看見類似倉庫一樣的建築,但她知道,這些地方,基本都被人占據了。
賞金獵人。
羅顏知道,自己的這點本事在那些人的麵前基本都是小兒科,而流放地被選在這裏,不是沒有理由的。
獵人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獵物,把自救軍的人交給軍部,可以拿到一筆不小的賞金,當然他們也不喜歡軍部,所以一般交出去的,都是屍體。
羅顏離開了帳篷,四下打量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裏距離那座倉庫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也就是說她還是有一段可以自由活動的範圍,再看一下自己所處的地方,羅顏心中有數。
文書成,是真的希望她能夠活下來。
她看了眼天色,這個夜晚最好不要在外麵久待,大崩潰之後的世界已經變得變幻莫測,早晚的氣溫相差極大,羅顏一咕嚕鑽回了帳篷裏,打開了睡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