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所謂怕什麼來什麼,陸紫苜雖然不知道誰將與瀛伯結為夫妻,但至少知道瀛伯會有一段姻緣,她還在妄想自己是那個墨點背後的名字時,一個消息傳到她耳朵裏,她要崩潰了。
她是最後一個才知道這個消息的,瀛伯要結婚了。
那日大家圍在飯桌前默默用餐,因為先前瀛伯定下吃飯不許說話的規矩,所以交流也基本全用眼神,每頓吃得甚是壓抑,每個人都恨不得早早吃完好離開飯桌。
忽然瀛伯開口了。“晴柔,明天一早你先回棋盤山去。”
“為什麼?瀛伯這是要趕我走嗎?”晴柔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自問在樞璣成兢兢業業,雖然曾經有點小抱怨,但隻要在瀛伯身邊,她什麼都願意做。
“你回去準備一下,七天後你就要成婚了。”亭伯也破例開口了。
“成婚?我不要,我要在樞璣幫瀛伯殺敵。”晴柔放下手中的筷子,沒好氣地說。
流金已泣不成聲,扔下筷子跑出了餐廳。
“哭什麼?我都沒哭呢。”晴柔嘴上雖然強著,語氣軟弱下來。
“你要與瀛伯成親了,你趕緊回去準備一下吧。”亭伯無奈的聲音,他不能理解瀛伯為什麼要娶晴柔,娶個刁蠻跋扈,喜歡爭風吃醋的女人不如單身來得自在。
聽到此話的晴柔當即破啼為笑,好像喝了化骨水似的,聲音酥軟得變成了一灘肉體:“真的嗎?你可別騙我!”
亭伯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騙你做什麼,快點走吧。”
陸紫苜沒有說話,一滴眼睛掉入碗中,她趕緊低頭默默扒飯。
陸紫苜就這麼機械地扒飯,她終於知道食不知味是什麼了,嘴裏的東西味同嚼蠟,喉嚨口被什麼東西梗住了。她一直以為瀛伯是塊石頭,以為神仙真的可以無欲無求,因此偶爾對她的好讓她覺得特別珍貴,可以讓她高興好幾天。她喜歡住在小瀛州,哪怕不碰麵,她也覺得很幸福,因為在另一個房間,或許那個人也正在牽掛著自己。她總是懷著這樣的心情生活在這裏,期待有朝一日能把這塊石頭捂熱了。
朦朧的淚光裏看到晴柔嬌嗔地給瀛伯挾菜,臉上顯示著驕傲和幸福。
人家是名仙之後,地位尊貴,而自己隻是一個守將的小小待女,竟妄想棲上高枝,根本就是癡人說夢。陸紫苜不知道是怎麼吃完碗中的飯的,總之平時總要在碗壁剩下許多飯粒,這次卻破天荒被她吃的幹幹淨淨。她像木頭似地站起來,木頭似地出門,繞過臥室,走到大樟樹後麵,背靠著坐下來。奇怪,眼淚沒有了,全咽回去了。她靜靜地坐著,呆呆地望著天上,看著一片流星隕落。
右手心突然開始疼痛起來,四顆呈倒梯形排列的痣開始慢慢移動。陸紫苜強忍著,這個時候正是瀛伯和晴柔的幸福時刻,怎麼能去掃了他們的興,她相信憑自己的力量可以抵過這劇痛,可以讓它不變形。
手上的劇痛和心中的痛夾擊著陸紫苜,痛得她五官變形,倦地不起。她一直努力保持著心中的意念,努力保持手中的倒梯形不移位,但似乎一切都是徒勞,大口鯰的意念很強,甚至超過了任何人。不知道過了多久,陸紫苜都痛麻木了,才發現一顆紅痣被順利歸位,稍後,另一顆紅痣也順利歸位。
痛感突然消失了,陸紫苜卻虛脫過去,她倦在草坪上,淚水再次奔湧而出。既然這樣,我倒要看看大口鯰到底想讓我做什麼?手心的痛抵不過心中的痛,那就讓痛來得更猛烈些吧!
陸紫苜不知道自己在草地上躺了多久,再次醒來,卻見天上明亮的彎月如一張微笑的嘴,而自己卻躺在一個人的懷裏,不是別人,正是瀛伯。
那清澈的眼神,輕柔的呼吸,低頭的凝視,無不在誘惑著她,吸引著她。這是在做夢嗎?一定是在做夢。陸紫苜掙紮著爬起來,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箍住了。沒有做夢!陸紫苜正欲掙紮,一雙炙熱的唇印了下來。
多麼美妙的吻,甜甜地,熱烈地,身體裏的一把火燃燒起來,渾身酥軟,如癡如醉,如夢如幻,你若負我,我也定不負你……不知道過了多久,陸紫苜忽然清醒過來,這算什麼?一邊要跟人家成親,一邊又與侍女做些不可描述之事,晴柔算什麼?我又算什麼?不,我陸紫苜要麼擁有一個全部的瀛伯,如果沒有,不如不要。
陸紫苜掙紮著推開瀛伯,揮手朝瀛伯扇去,卻被瀛伯一把抓住了。失魂落魄地回到臥室,卻見晴柔已經占了自己的位置,自己的被褥被移到東南角的地墊上。流金已經在西南角睡下了,被子下的身子一抽一抽地,看來還在啜泣。
陸紫苜沒有任何反對,很自覺地到地墊上躺下了。晴柔馬上要與瀛伯成親,睡在瀛伯床上理所當然,自己還是乖乖地盡一個待女的本分吧。
一夜無眠,天剛亮,陸紫苜就聽到晴柔起床了。她飛快地收拾行李,看到坐在地墊上正呆呆看著自己的流金,不忘譏誚道:“哭了一晚了,心情好點沒有?姻緣由月老來牽,不是想想就可以想到的,我不在的時候你給我離瀛伯遠點。”她走出門口,又轉回來踢了陸紫苜一腳,“還有你這個賤婢,都給我離瀛伯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