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阮伯果真蘇醒,隻是舌頭仍然缺失,隻能繼續失語。他打著一些簡單的手勢,知道了這段時間以來的林林總總,不禁流下了熱淚,不斷用頭撞著床榻。
顏真沒有去阮公墩,她無顏麵對阮伯,怕見阮伯捶胸頓足的樣子,怕阮伯會責怪自己,明明肩負著守寶的任務,結果七寶卻進入了自己身體。她更無顏麵對亭伯的死,以命換命,她欠亭伯的不僅僅是一條命,還有她不能承受之重,她寧願時光倒流,繼續身穿龍骨,換回亭伯鮮活的生命。
少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就在元華殿附近的一處宅子,至於是否與西施見麵,全憑他自己安排,當然他也知道了水塚宮外發生的一切。
那日微睜著雙眼初見五百年後的世界,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在日光的照射下,他的皮膚變得炙熱,像隨時要碎裂一般。眼神迷離幻亂,不知所措,直至看到眼前的這個女孩。她的眉梢嘴角與西施有七分相似,即便已成元華公,臉上依舊帶著一片青澀的善意,又有一份同齡人所沒有的成熟與老練,還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少伯的心瞬間踏實了,他意識到自己又多了一份使命,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顏真鬱鬱寡歡地從月老祠出來,月老的話仍在耳邊回響。
那日亭伯匆匆返回月老祠,原來跟月老對他的姻緣做了些交待,“我的姻緣簿隻能連剛才那個女孩,否則你寧願空著也不能給我胡亂牽線,要是牽錯了,我一定饒不了你。”
“可是你跟那個姑娘此生無緣啊。”
“如果此生無緣,那就來生。”
……
那日顏真明明知道亭伯的心意,卻仍裝作不明覺以,生怕亭伯會當麵表白,傷了友誼,現在想來真是愚蠢,不但辜負了亭伯的心意,還讀不懂自己的真實心意,現在為時已晚。想到這裏,顏真的眼淚又控製不住掉下來。
“誰?”早知道有人在跟著自己了,那時正在傷心,無瑕顧及,現在她收斂了眼淚,回複正常,這才發問。
“是我。”少伯從樹後走了出來。
“你跟著我做什麼?”顏真迷茫地看著少伯,不知所以。
“我都跟了你幾天了。”
“我知道。”
“姑娘,你何必這樣苦著自己呢?人死不能複生,我們活著的人活得開心一點,這也是他們的心願……”
“我沒有不開心。”
“你嘴上說著沒有不開心,可你的表情已經把你出賣了。說真的,你真的非常在意這個亭伯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顏真倔強道。
“這亭伯平時看上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沒有人能入他的法眼,沒想到可以為你舍棄性命。”
顏真低下了頭,極力忍住快要掉下來的淚水。
“如果你真的想他,我倒有個辦法可以讓你見他……”
“什麼辦法?”顏真顧不得紅紅的眼圈,也不想再裝了,她抬起頭,急切地望著少伯。
“元華殿後麵那個散魄坑,在那裏可以見到他。”
“散魄坑?”
“當然你以前也進去過,但那時的你對散魄坑沒有任何抵抗力,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你是元華公,元華公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元華殿、元華公,其實就是閻王殿,閻王爺。你主宰著仙界的生死,也主宰著地獄的輪回。亭伯仙逝還沒到三個月,按以往的慣例,應該還沒輪到他轉世,所以現在他的魂魄應該還在往生池,至於有沒有喝孟婆湯,那就不知道了。”
“真的嗎?我隻要去散魄坑就可在見到亭伯。”
“當然是真的,在他離開往生池,進入長生殿後,你還可以運用你手中的權力,給他投胎轉世找個好出身。”
“我可以把他找回來嗎?我不想讓他死。”
“你可以掌控別人的出生和死亡,那也是你成為元華公後,亭伯死於之前,所以你沒有辦法逆轉,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除非你逆天而行,但是需要一萬個百姓的生命付出代價。我想你不會傻到用一萬百姓的性命來換一個亭伯的再世,何況再世也隻有三年時間,時間一到,自然回到往生池,一分不多一秒不少,隻一次機會,不能再來一次。”少伯篤信地看著顏真,料定顏真不是那麼喪心病狂的人。
顏真倒退一步,用一萬百姓的死亡來換回亭伯三年時間,除非喪失理智。她怔怔地問道:“那麼進入散魄坑真的可以見到亭伯?”
“隻要他沒有轉世投胎,你就可以見到。”
“那麼我就去見一見他,這段時間樞璣城麻煩你代為看護。”
“去吧,如果樞璣城有事,我會用通知你,你留意掌心的痣是否有異樣便是。”
兩人來到散魄坑處,隻見那圓圓的青玉蓋散發著冷峻的幽幽之光,在清澈的池塘裏顯得異常醒目。
顏真心跳加速,跳散魄坑的往事又浮上腦海。她深吸了一口氣,沉住氣,輕輕一揮,隻見青玉蓋緩緩打開,橙紅色的光照亮了整個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