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說“我”,還說是夫妻戒,真的給她了。
蕭寶珠笑得合不攏嘴。
璃王放下碗筷,亦隻吃了小半碗,起身道:“今兒有些累了,我先去書房小歇一會,醒來再練字讀書。還有……”
他頓了一下,“這半年,我在揚州幫子冉表哥修無垢山莊。”
蕭寶珠聽人說過,攻打揚州時,前衛康王一把大火毀了無垢山莊,據說也是因為這事,觸怒了宇文旻,他才部署兵力強攻,一舉奪下揚州,也連破康王在江南一帶的兵力防線。
無垢山莊,據說是玉妃娘娘長大的地方,亦是璃王居住過的地方。
這算什麼,是向她解釋,他這半年來的去向?
“那……無垢山莊可建好了?”
“還沒有。那麼大的山莊,要重建起來需要費些時日。子冉表哥早年混跡江湖,他亦不懂,母親娘家就他那麼一個後人,我得多幫襯他一些。你應知道,子冉表哥對我是很重要的親人。”
“山莊尚未建好,隻怕他也沒過落腳處,不如寫信讓他到帝都來住些日子。”
“他那人喜歡自由自在,還是由他去。”
宇文旻離了靜心堂,入了書房,從書架的暗格裏取出一個錦盒,推開蓋子,裏麵是一尺多長的花梨木雕美人,他微微一笑,但見下麵還放著一張紅豔的《合婚書》,他怎能舍得毀掉呢?那可是他們締結百年的憑證。
再下麵是一對耀眼引目的銀麒麟,那日寫下《合婚書》後,夕榕便要他保管屬於她的那隻銀麒麟。
自打他記事起,身上便帶著這對銀麒麟,養母告訴他:他日你若得遇心儀女子,便將其隻一隻麒麟送與她,權作定情信物。而這,也是生母玉妃留與他的。
從今後,那段屬於他和夕榕的美好,將就此塵封,依如他珍藏的這隻麒麟掛佩。
他折入書房裏的裏麵,取起一本厚重的書籍,城麵露一個暗鈕來,打開機關,傳出轟轟聲響,地下露出一個暗道,他抱著錦盒進入暗道,下麵是間地下室,地下室長寬都約有四丈許,四麵牆上掛著一幅幅圖,看著牆上的畫,他似又回到過往那美的時光裏。
第一幅,一個挽雙髻的小女孩,伸手想扶一個跪在官衙前的少年,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第二幅,小女孩滿臉微笑地看著身邊的少年,和他手牽手走在揚州的大街上……
那一天,陳浩然幫他趕走想要欺他的玉氏族人,為他保住了無垢山莊,他答應夕榕,要給她買串糖葫蘆。那天,他第一次牽上她的小手。
第三幅,他和小女孩坐在山莊的屋頂看星空。
那天,他們都太累了,夕榕忘記了回府,她和他居然在一張床上睡到了天明……
一幅幅用記憶繪成的畫卷,讓他沐浴在記憶的長河裏。
每一個第一次,每一份回憶都是那樣的清晰,看著一幅幅畫卷,在記憶裏緩緩舒展開來。
而今夜……
他要再繪一幅畫,為這份情感劃上最後的句號。
他開始細細地研磨,也便想著今天要繪一幅怎樣的畫。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繪好了,畫上,是一個如仙女般的女子和一個著蛟龍袍的男子,坐在花海中央的涼亭裏,男子扒在她的腿上,女子麵含傷痛。
他久久的凝望,總覺少了些什麼,突地提起筆來,在一邊揮筆寫下“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以後,再不能畫你,那麼長的歲月,且不是很無趣。”他近乎自言自語,不能再畫她,他還得做些什麼吧?
“從此不再繪仕女圖,隻作山水丹青,花鳥魚蟲……”他的目光,不由得停凝在那副最大的畫卷上,畫上的男女都穿著鮮紅的喜服,紅得像一團跳動的火焰。看到久了,他的眼睛便暗暗地落下淚來。
外麵,傳來烏蘭的聲音:“王爺,王爺……承儀說該用晚膳了,她在靜心堂裏等你呢。”
他將錦盒放到那副最大的畫圈後麵,然後望了一眼,這才轉身上了暗道,按了一下,合上暗門,又將書放回原處。
烏蘭見無人答應,又道:“王爺!王爺……”以為他是睡著了,這才推門進來,正巧見他從裏麵出來,素白中袍上沾了些許墨汁。烏蘭道:“王爺,該用晚膳了。王爺歇下的時候,有別府的家奴送來請帖,說是王爺的朋友,明兒邀王爺去瓊林書院會麵。”
他在暗室裏繪畫,也沒聽見什麼聲音。
“午後,奴婢已將請帖放在王爺桌上了,見你睡得正香,不敢打擾。”
他走到書案前,果見一邊放著請帖,拿到手裏,瞧了一眼,卻是陳夕鬆令人送來了。
竟然是他啊!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這是她最後對他講的話,何曾不是他的心聲。
夕榕,我會好好的活下去,你也要快樂過著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