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要再說什麼,大殿深處響起三聲檀板,滿殿低語之聲隨之戛然而止,就有道挺拔的黑衣身影從後殿拾階而至,徐步踏上了講壇。
溫雪意斂了斂睫,隻覺得隨著那人不疾不徐的腳步,一顆心也緩緩地沉了下來。
重生之後,她還沒有來得及想過,要如何再麵對鍾斯年,就因為靈根檢測的結果,走上了與上一世截然不同的道路。
那個時候,她心中或許也有一分僥幸,畢竟鍾斯年這樣的天驕,一路青雲直上,早早就將同輩修士都甩在了身後,一個普通的三靈根弟子,恐怕一生都難與他有多少交集。
上一世,她竭盡全力的追逐,也隻是成為了那個“離他最近的人”而已。
他們之間真正的距離,依舊如隔天淵。
她做了他的道侶,他卻遠在天魔戰場、遠在古域,一生以天魔試劍,直到隕落,都戰鬥在天元界最殘酷的戰場上。
他是天下人的英雄。
溫雪意垂下眼眸,隻覺得眼睫有片刻濕/潤。
她不曾生過恨意,她最初就知道,他從來是這樣的人,是她自己認定了他。
她也不是怕孤寂。
隻是他不缺她,她的孤寂和一廂情願的付出,既辜負了自己,或許反而成了他的累贅。
這一次,她還是希望鍾斯年風風光光的,做他名鎮天元的誅天劍尊,就如山巔之月,遙遙不可觸及。
她也想好好修煉,做自己的選擇,將來僥幸有成……也想去那個血肉交織的戰場上看一看,也想在那方鎮魔碑上,留下“溫雪意”這個名字。
一旁的少女托著腮,看著講壇上挺拔矗立的黑衣身影,卻歎了口氣,小聲道:“看上去太冷淡了。”
她說著,扭過頭來想看看自己新結識的小夥伴的反應,卻見女孩兒微微垂著眼,視線並沒有落在講壇的方向。
她不由得大為驚奇。
眉目沉靜的黑衣少年環顧一周,神色無波,並未開口,隻微一闔目。
溫雪意心下忽而一動,隻覺有道無形波瀾倏忽間擴散而至,從她身上一掠而過,繼續向外壓去。
那道波瀾來得快,去得也快,倘若不是身上還有薄薄寒意,溫雪意也幾乎要以為無事發生。
一旁的少女喃喃道:“奇怪,怎麼忽然有點冷。”
她話音未落,內殿響起“砰砰”聲響,那些實力高強、霸占了靠近講壇位置的築基修士,個個如遭重擊般,倉皇起身,有些反應快速、祭出法器的,連同法器一道倒掠著飛出門外,撞在院牆上跌落下來。
煉氣期弟子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有個築基弟子就落在溫雪意等人的身前,撐著地麵勉強穩住了身形,疾聲道:“鍾師兄,你這是何意?”
鍾斯年漠然投來一眼,竟一言不發,似未聽到一般收回了視線。
他目光如霜如雪,溫雪意心頭霍地一跳,幾乎覺得他最後的那一眼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笑著搖了搖頭,笑自己竟生出幻覺。
鍾斯年從來目無餘塵,何曾將人看在眼裏。
他行/事向來由心,胸中自有一套法度,此番出手,也是因為分明是為煉氣弟子準備的課程,這些築基弟子來湊熱鬧,影響了課堂原本的主人罷了。
但看他今日輕描淡寫,舉手投足之間就將這滿殿築基弟子壓下、擊退,還沒有對煉氣弟子造成一點影響。
實力之強橫,已可見一斑。
除了那些真正一無所知的煉氣弟子,溫雪意能夠看得清的,那些身在局中的築基修士,體會自然更是深刻。
一時竟然再無人敢出聲。
鍾斯年至此方才開口,沉靜道:“此為煉氣弟子課堂,諸位師兄弟若有疑難,還請待每月初,金丹師叔開課之時,再來此處。”
有個身材高大、相貌頗為陰鷙的青年點了點頭,嘿然道:“好,好,既然你鍾師兄發了話,我等,嘿嘿,我等焉敢不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