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家國天下(1 / 3)

午後,雨勢漸少,天空白蒙蒙。

宜陽城中,暴渠以次將軍之尊,懸掛韓國唯一的上將軍印走遍城中各處,與每一名閭將都完成了指揮權確立的儀式。同時,他也一一慰問傷員,鼓勵傷員好好養病,按著暴鳶的吩咐,盡可能的將一軍主將的職責完美展現。

整個過程對暴渠而言是沉肅壓抑的,尤其是慰問傷兵一行後,心中更是哀傷。強壓著哀傷,回到北城守將府邸,向暴鳶交令,彙報心得。

守將府議事大廳,暴渠盤坐低頭,麵前小機上擺著黑漆做底朱漆紋飾的餐盤,沒有胃口暴渠講述著:“父帥所部四千三百八十二人,入城者止有三千二百一十二人,其中半日內病歿過百,另有重傷三百餘,極難存活。”

“除去輕傷不能戰者,父帥所部,如今能戰之士將近兩千。另有大量軍械、鎧甲損毀,需三五日時間修繕。目前城中最大的困難在於羽箭儲備不足,隻有不足八萬。”

這時候暴鳶開口,語氣不善:“宜陽乃我韓國邊塞重鎮,為何羽箭儲備不堪一用?還有,大戰之後軍械損毀也是常事,為何不開啟武庫補充,卻要修繕?”

沒有足夠的箭,那就無法壓製秦軍潮水一般的瘋狂衝擊。

“父帥,孩兒鎮守宜陽不足兩年,這批羽箭還是孩兒就任時督造。而城中武備始終不過兩千套,多是輕兵軍械。孩兒屢屢向國君請求軍械補充,都城方麵不撥軍械也就罷了,還明文指責孩兒蓄意挑釁秦軍。”

越說越怒,也越感憋屈,暴渠垂頭雙目瞪圓看著漆木餐盤中的飯菜:“國中決策的,無不是國之碩鼠!畏秦如虎,皆言宜陽難守,更有甚者,認為補充宜陽軍資武備,無異於資敵!”

暴鳶聽著緩緩點頭,卻道:“作為一名老將,如今國中內外形勢,非我這老朽所能幹預。此時此刻,作為一名老將,能告誡於你的隻有一點。”

暴渠抱拳,俯首做聆聽狀。

“作為一軍之首,你的喜怒哀樂無不影響軍中氣氛,你要戒怒。易怒者,如火燎原其勢鼎盛可令鬼神辟易。然,倏忽而興,倏忽而盛,疏忽而滅不足道也。我隻望你戒怒以明智,戒言以存身。不是不可怒,不是不可言,而是怒則號令九天克敵製勝,言則定人生死禍福。”

似在懷念,暴鳶語氣低沉緩慢:“為將統兵之道,不論小兵技擊之術,還是大兵指揮韜略,所求不過一擊製敵而已。渠?”

“孩兒在。”

“可曾明白?”

暴渠緩緩點頭,因憤怒而扭曲猙獰的麵容漸漸舒展,強壓著胸中對國都方麵的憤恨。

暴鳶麵綻微笑,蒼老麵容紅潤泛著喜悅:“好,甚好呀。你可知為何世人稱我為勁韓立國以來第三名將?不是我天生能統兵有方,天賦秉性適合統兵。而是我活得久,生性謹慎從不冒險。五十年來多少同輩英傑,後進新銳都一一戰歿沙場化作黃土,而我卻活著,如今,列國無不稱讚一聲國之柱石。”

暴鳶的教導也簡單,管好嘴才能活得長,活得長才能積累經驗智慧,有足夠的智慧,殺敵殺同僚,自然也能手到擒來。

感慨中暴鳶沉浸在回憶中,片刻指著木幾上餐盤:“吃,吃飽了才能打仗。”

暴渠點頭,伸手拿起筷子,心中還是堵得很:“父帥……孩兒見了劉氏家兵,劉褚可是戰歿了?”

“……”

暴鳶眼神疲倦,半垂著頭,隻有粗重、沉悶的呼吸聲。

“父帥,為何偏偏戰歿的是劉褚?而不是旁人?”

暴渠追問,暴鳶微微扭頭看過去:“吃飯,要細嚼慢咽,要心平氣和。”

下意識的俯首以示服從,暴渠還是追問:“父帥,孩兒隻求一個答複,不求真相。”

“昨夜全軍生死不定,我信不過其他人,隻能信劉褚所部戰力。”

暴鳶說罷閉目養神,暴渠眼皮跳了跳,垂首用餐,不再問什麼。劉褚所部的慘重傷亡,是形勢所需,可受益最大的不是旁人,正是他暴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