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師門助力(1 / 2)

宋武與韓非之間鬥氣一般的辯論,形同兩個二世祖,擺出祖宗先人的遺產相互比較。其中比的是殷商、姬周這兩個親族集團在文化方麵的高下勝負,不是宋武、韓非之間的勝負。與宋武、韓非二人的關係僅僅在於誰在上風,誰在下風。

處在上風的宋武並不覺得殷商後人在文化上的建樹有什麼用,反正國祚還是被滅了,有威脅的王室、宗族顯達之流都已被殺了個差不多,沒什麼好說道的。真要說,那也是反襯姬周後裔貪圖享受,在文化建樹上乏善可陳。

殷商子姓擁有再輝煌的文化建樹,可國破家亡後,宋武還是能理直氣壯的談論、比較,壓的韓非不好反駁。

而韓非想到不是眼前的下風,而是未來。

他沉默下來,宋武也斂去笑,正色問:“師兄,剛才那是何人?”

韓非微微抬起下巴沉吟,語氣緩緩:“半年前,在信陵君那裏見過一次,出身楚國以楚為姓,自號南氏名公。之前應該是信陵君門客無疑。”

他看一眼起衝突的南邊方向,看向宋武卻問:“子武,你說大禹土德之夏滅亡,你木德之殷商也滅了,如今我火德姬周,西周、東周俱亡秦手,諸姬之國是不是也該滅了?”

言語間,韓非左右兩手握著黑子、白子朝四周拋擲,一枚枚黑白子落地沒入土中。在首陽靈境中的山神、眾妖靈麵前水鏡中,韓非、宋武緩緩消失,隻有一片空地。

首陽山神抬手拍拍黃銅扶手,鏗鏘作響:“真是謹慎的小子,難得來我首陽地界。伯虎,將禮物送去。”

山神座下,一桀驁青年渾身上下隻有一塊虎皮遮掩,雙手接住一枚金燦燦三鳳繞邊獸麵做底的靈鏡,伯虎顯形是一頭雙翅小白虎,口銜獸麵靈鏡振翅一躍,如箭離去。

韓非布置陣法後,神情略略苦惱:“子武,自秦軍出關攻拔洛陽時,天下的智者就知道,我姬周該滅亡了。而秦,其國雖未確立水德國運,卻連滅西周、東周,已構成實際水德國運。火滅而水興,天命所歸也。”

“李斯師兄早有預見,已然入秦。我若力保韓國,違抗天命不過一死。可師門手足相殘,一來荀師那裏不好交代;其二,我法家弟子以國為棋子,強國強軍自強不息,若不能速勝,必然血流成河。於蒼生而言,此大不仁也。”

申子變法時,韓國一代人內中興強盛,有小霸之稱。硬是與如日中升的魏國血拚,拉著中原霸主魏國一起衰落,戰死、牽連的百姓何止數百萬之眾?

當年魏國衰敗,是因為主力被韓國消耗,進而在馬陵一役遭到齊軍伏擊。魏國,是在西邊秦國、身邊韓國、東邊齊國聯手合擊下,才衰敗的。魏國就是衰敗,撲滅了韓國的自強心氣,使得韓國心態從自強變成自保。

而如今,秦國地處西陲,南有巴蜀供給糧秣財富,北有大河之險,中有富饒關中與函穀天險。地理形勢比當年的魏國強了何止十倍,哪怕韓國強盛十倍,也不見得能拚死秦國。

極有可能韓國一代男丁死絕,使得秦國元氣大傷,讓趙楚魏齊等國撿了便宜。所以,韓非從內心抵觸跟秦國力拚,對對拚結果持消極態度。

忍不住輕輕歎息,韓非閉眼:“隻恨,非生在王室。隻恨,非乃韓之公子,而非君王。隻恨,非圖謀強國之策,拜入荀師門下。”

恨,是遺憾的意思。

宋武努嘴挑眉搖著頭:“天命,不爭一下誰知天命真假?師兄,李斯終究是贏姓後裔,他助秦是天責本份,也是機緣所在。而荀師那裏,以實力稱雄。不死上一些師兄,不拉數百萬黎民蒼生陪葬,誰能證明誰的韜略、手段最高明?”

“子武!你可想過,你這話傳出去,外人將如何看荀師一脈?”

語氣不屑,宋武雙目上翻,露著白眼兒:“那麼多師兄,人人都想傳承荀師衣缽,都想吃現成的。既然一個個不講究師門情誼非要爭,又不念荀師授業之恩,那就賭上身家性命,舍命去爭就行了。師兄這又是何苦,反正我等是法家弟子,不是推崇兼愛的墨家弟子,也不是謙遜禮豫讓的儒家弟子,想幹什麼動手便是,師兄以為呢?”

荀子那麼大招牌,誰能接住荀子的衣缽成為法家一脈的掌舵人……想要當一國丞相,真的隻是透個口風的事情。這麼大的招牌,荀子越來越老將近八十,門下弟子,弟子的弟子,十幾歲到五十多歲的一大幫,誰能忍住承接衣缽的巨大誘惑?

李斯是覺得自己熬不過老資曆師兄,也覺得熬下去沒希望,就本本分分求學,然後自覺的可以,便入秦自己打拚去了;暴渠是一心為將,看不上荀子的衣缽;韓非是韓王的弟弟,要荀子的衣缽無用;宋武純粹是不願意搶荀家的東西,所以荀子門下那麼多弟子,和宋武關係好的就李斯、韓非、暴渠三個人。

宋武的態度讓韓非無話可說,宋武擺明了不認那些師兄,間接表明一種可怕的態度,那就是宋武支持手足相殘。如果荀子離世,師門內鬥的話,韓非擔心宋武大開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