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遲暮之戰(1 / 2)

暴鳶要主動出擊,這在暴渠看來此時出擊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時間,起碼秦軍首日攻城,銳氣正盛,故而反駁。

暴鳶指著暴渠一身染血的盔甲,語氣淩厲:“渠,我雖老卻不糊塗!秦軍尚未登城,你這血染的衣甲又是何故!”

暴渠垂下頭,城中已經出現持異議,主張開城投降的士民,都已被他殺了。

暴鳶冷哼一聲:“若是秦軍登城而戰,宜陽民壯能殺秦軍三兩人,雖九死一生,猶有敢戰者。而秦軍今日擺列雲梯以作恐嚇,逼得你不得不將宜陽民壯填到城牆之上。結果呢,秦軍專以器械攻城,宜陽民壯徒增傷亡卻難傷秦軍一人!換做是你,白白上牆受死,你願意麼!”

“蒙驁小兒要的是你我父子項上人頭!不是宜陽!你若堅守有方,蒙驁若許諾宜陽百姓事後不究其罪……這宜陽城將不攻自破!”

暴鳶言語描繪著淒慘下場,神情卻透著陣陣興奮,渾濁雙目微微外凸:“如今,天色將暮!秦軍勞累一日,而我軍休整一日;秦軍又有大量器械要護衛,而我軍可擇機而行,或燒秦軍器械,或突圍而出……我軍在城中挨打,主動在敵;若我軍出城,秦軍因器械而有利,也將因器械而飽受拖累!”

“出城邀戰,自然主動在我!”

暴渠聽著,思索著,反問:“父帥能看到戰局變化,蒙驁、張唐應該也能。若蒙驁有準備,為之奈何?”

暴鳶緊咬著牙齒,嘴唇裂開露了一個笑容:“就怕,他沒準備。”

暴渠稍稍沉吟,重重抱拳:“還請父帥,下令!”

“渠率主力出東門,持我旗號,全軍徐徐而出,分列五軍,以我暴氏家兵千餘為前導,宜陽婦孺為中繼,宜陽民壯為殿後,再以材軍為左右翼。朝山林移動,秦軍合圍之際不去管他,且戰且退自有接應之軍!”

“那父帥?”

“我將率千餘敢死之士,送蒙驁小兒一死!”

暴渠沉默片刻,抿嘴不言語,將頭扭過去,不願接令,也不想開口問什麼。

暴鳶瘦的隻剩下骨節的手拍著暴渠肩膀:“中原紛爭,去齊國或燕國吧。”

宜陽東門外,隻有秦軍騎馬斥候巡哨遊動,捕殺東門怯戰潰逃之民。

申時,累了一天的秦軍斥候有的已經等不到回營,就拿出幹糧果腹,而這時候,宜陽東門緩緩開啟,一千出頭的暴氏家兵衝出列陣,緊接著是材軍編成的左右兩翼部隊,三支部隊布成三角陣勢拱衛城門時,他們踩踏出來的煙塵還未消散,東門處煙霧繚繞。

後續宜陽婦孺緊隨,擔任殿軍的宜陽民壯再次分化,輕傷一律堅守城牆迷惑秦軍,做最後突圍的棄子、死士。

東門外暴氏家兵陣列,暴渠看著遠處奔馳起來的秦軍哨騎,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宜陽城牆,城牆上下兩部新舊明顯,上部分是一月來陸續加高的,每一層泥磚,都壓著最少一條人命。

北門外,張唐指揮戰車處,斥候來報。

熊啟被排擠去做了郡守,熊啟的楚係軍隊可不能跟著熊啟走,現在就在張唐的指揮序列,他很謙虛,又民主的詢問楚係校尉、副將:“斥候來報,說是暴鳶旗號出於東門,要逃。諸位,有何看法?”

一校尉試探著說:“可能是聲東擊西之計,何況我軍攻城器械比之宜陽更為重要。器械在,攻取滎陽不過三五日。器械不在,必然耗時長久,各國援軍入韓,攻拔滎陽大計必然落空。還望次將軍,以攻拔滎陽為重,勒軍自守!”

張唐捏須沉吟,眯眼看著宜陽破碎的北城樓:“是呀,作戰一日,軍中人困馬乏且腹中饑饉,這追擊守軍,對我部而言,著實有些為難。”

副將又進言:“次將軍,不妨傳令西門大方抽出兩個中方,一中方援北門,一中方援南門。北門抽一中方步軍向東追擊,再抽騎軍一方繞擊阻攔;南門大方抽兩步軍中方交替掩護而進,進逼東門潛逃之韓軍,驅趕他們。”

一個大方一萬兩千人,屬於混編,有能力進行單獨戰役;一個中方兩千四百人,也是混編,小方五百人,除了突擊混戰單位外,其他的小方都是純兵種單位。

副將的調兵方案隻是簡單的算數運用,保證所部三個大方能有足夠的兵力自保、保護器械歸營。追擊韓軍並殲滅,完成蒙驁目前最大的戰略設想即擊殺暴鳶一事……與他們有什麼關係?

現在攻城器械在他們手裏,隻要開赴滎陽城下,縱使攻城首功不在他們身上,可苦功是實打實的:沒必要再拚命,這麼大的戰役隻要打贏,照規矩不更爵位以上的軍官都會升一級,沒必要太拚,穩紮穩打就好。

隻有不更爵位以下的基層屯長、什長、伍長、甲士、奴隸會充滿鬥誌,他們提升爵位隻能靠敵軍甲士的首級,而不是戰役整體評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