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國都新鄭南,靠近潁川的一處臨河小村,叫做自然村。
這裏距離暴氏封地潁川就隔了一條河,而這座小村與其他村莊比起來最大的不同就是這裏沒有女子,有的隻是荀子的學生,以及仰慕荀子名聲前來求教的百家子弟,或者就是還未確定學業的士子慕名遊學來此。
這是個老師挑學生,求學士子也挑老師的時代。
如今當世顯學是儒家、墨家這兩大並列於世的學問,兩門看著殊途同歸卻水火不容的兩門學問。兵家、縱橫家、法家的輝煌已經隨著兵製幾次改革、國政變法、國際形勢的穩定而漸漸落寞。
宋武從北向南眺望這座法家聖地,佇立久望不邁一步,良久對身旁韓非道:“師兄先行,稍後子武再拜謁荀師。”
一國之君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荀子也是如此。除了荀子的三十餘親傳弟子,其他弟子、客人都需要投名刺,得到寫有會客時間安排的回帖時,拜訪者才能持貼按時登門拜謁。
韓非微微頷首,扭頭看一眼後麵目光呆滯,姿貌邋遢的楚南公:“那子武速去速回,莫要自行遠離。待荀師見了完完整整的子武,我的才好向荀師複命。”
“好,快則申時,慢則明日辰時。”
申時,申,田地裏幹完活回來的農人排成一條線回家,就是天快黑的時辰。
一路南行,隊伍卻越發的小了。
桓衝領著一眾東周流亡貴族子弟與三十餘傷兵留在魏國溫縣招攬宋國遺民相關的人力、物力;渡河後韓虎也老老實實帶著材軍去滎陽大營複命去了;彭錐手持韓非手令,帶著宋兵去召集各自親舊,就等宋武返回新鄭後一起北渡大河向溫縣與桓衝彙合。
而渡河前後,宋武、韓非並沒找到河伯西門豹,河伯真身在上遊,還是下遊出海處,河裏的妖靈也說不明白。
大河太大了,河伯真身可能在上遊,可能在下遊,也可能在上、下遊某一段的支流裏,甚至可能化作人形在某地妓館吃吃喝喝。
找到一條能行之有效聯係河伯的方式,也是宋武返回自然村的目標之一。
隻是站到了這裏,他才發現了一重新天地。以前的他,看到的隻是自然村,而現在有土德之力庇佑的他,看到的哪裏是什麼自然村整體的‘井’型屋舍布局,而是一座山,中高八方低九宮布局的山,大多數人的仿佛夢遊一樣遊蕩,或喜怒哀笑,或自言自語。
宋武說完就跳進了路邊河流中,韓非看著淺淺及膝可明辨遊魚的清澈河水,而宋武就那麼漸漸被河水吞沒,仿佛如火焰一樣一閃即逝,消失不見。
眨眨眼睛,韓非雙手負在背後拉起繩子,牽著綁了楚南公右手的牛皮繩,緩步朝山上走去,前前後後出入自然村的士子如若無視,繼續忙碌他們的。而韓非,明明是在一步步登山,可他若封印自己的能力低頭俯視,卻會發現自己在淩空踏步,步步登高。
荀子門下能發現自然村真相的弟子沒幾人,又知道潁上小築的人也是沒幾個。這也是為什麼龍陽君問宋武‘潁上主人’,宋武回答的意思也簡單,我不僅知道這個地方,我還見過那個人。
就因為這一層關係,龍陽君才會為宋武開具通行令文,允許宋武在魏國範圍內自籌兵甲、糧秣,但必須參與這次與秦國的大決戰。
自然村的真相,你有異術傍身或是仙裔自能察出自然村點滴不尋常,若是荀子看重於你,你能發現更多的奇異景象;而潁上小築,能不能進去,全看主人家喜好,主人是荀子的親人,叫什麼名字宋武一概不知,他隻知道服侍的小童叫做中行策。
荀子的荀姓始於黃帝諸子,論姓氏高貴不在姬姓之下。而麵對殷商子姓族裔輝煌的文化成果,一些姬姓族裔硬是要將荀子歸入姬姓族裔一類。
其實宋武也好,韓非也罷,對待殷商子姓與姬周這兩大族裔之間的競爭,完全是一副看笑話的態度。反正大家歸根結底,哪個不是黃帝血裔?就算你父族一係是炎帝後裔,可你母族呢?
炎黃之爭就是黃帝、蚩尤之戰,之後還有蚩尤舊部刑天發起的複仇戰。結果就是,這年頭還真找不到多少炎帝血裔諸侯國,炎帝族裔早已與黃帝族裔不分彼此了。
至於荀子原先是趙國人,更早一點能算是晉國人。而晉國六卿之中有智氏、中行氏,他們都是荀姓,後來在智伯手裏合並,形成晉末四家裏的智氏一族,最強大的一族。
正規場合裏可以稱呼智伯為智瑤,莊重的場合裏,就必須稱呼智伯的另一個名字,荀瑤。中行氏並入智氏,智伯被殺後原智氏一族被屠殺幹淨,中行手、荀姓其他分家受到的牽連不小,都恢複荀姓,而不再稱某某氏,即放棄爭權的名義,以及複仇的動機,屬於一種自保行為。
所以荀姓中行氏血脈繁盛,卻多已恢複荀姓棄用中行氏,一個荀家人叫做中行策,本就是一件離奇的事情。不是這個叫中行策的人如何,而是給他起名字的那個人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