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啟明,北城最為靜謐的龍陽君府邸內院,此時剛出浴池的宋武盤坐在銅鏡前,開始整理自己的發型,戴上裝飾三根尺長絢麗翎羽的小冠,額間紮上綴飾五枚玉片的抹額。
從頭到腳,依次再穿上中衣、及膝短褲、襪子,最後披上黃底赤紋大袖錦袍,紮好繩帶後,宋武將最後一樣衣飾雙手拿起,細細觀摩。
是一條金絲白玉帶,玉帶左側掛著銅環以方便掛劍,而玉帶右側早早掛好了玉飾,一共紅白兩串,這兩套玉飾由足足二十餘枚造型不同,代表各種信息、規格的玉片組成。
宋武解讀著玉片代表的信息,種種規格明顯,這是侯爵、王太子、公爵太子級別才能配用的玉帶。整個魏國,目前能使用這種規格玉帶的人,隻有四個人,魏王父子,信陵君、龍陽君。
沒什麼好怕的,宋武毫不猶豫將玉帶紮上,實紮,紮緊。
掛好商闕劍,披上一件黑底紅邊細紅紋對襟的半身戎服,宋武緩步走出,在門檻前駐足,先伸出左腳。
兩名跪伏在門檻兒處的女仆楞了楞,便先給宋武的左腳套上靴子,其後是右腳。
另一邊,龍陽君也做好準備出門,先伸出右腳,再伸出左腳。
今天龍陽君要舉薦宋武為魏國客將,基本上就是走個形式,關鍵在於就是帶宋武入宮與魏王見見麵,談點具體的條件。若是舉薦其他人,給魏王認認臉也是走形式。可宋武不一樣,論血脈高貴,宋武在魏王麵前也是有資格擺譜的。
南城市肆,一處棋樓裏。
朝晨的金色陽光透窗而入,趙政麵東,吹著清涼晨風,金輝落在他的臉上。
他身後的草席地上,李斯在小木幾上擺著碗碟充當建築,以孔幣、刀幣、黑白棋子遍布四周,將龍陽君府邸至宮城後門這一片的防禦、地形勾勒清楚。
龍陽君府邸正門處,他擺放著一枚套環白色玉璧,象征著龍陽君。而李斯的手不離這枚玉璧,一直輕點著,沉吟度量著。
李斯深信,隻要龍陽君遇刺,魏國上層就將失去緩衝。到時候信陵君不動手,魏王就會動手!
王平推門而入,另一手端著餐盤,看一眼李斯與李斯弄得一團糟的木幾,對趙政背影道:“公子,該就餐了。”
“吃不下。”
閉著眼睛,趙政感受著清冷晨風中旭日金輝蘊含著的熱量,語氣悠悠越發淩厲:“三川軍團自成立以來屢戰屢敗,宜陽前後兩戰無不是大敗,以至於全軍畏戰,畏信陵君如虎!”
“國中動蕩不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此進退失措之時。眼前,唯一破局之處就在大梁,身在大梁,政卻無良策可行。坐看聯軍威勢日漲,政如何能吃得下?”
宜陽戰場信陵君還沒親自出動,就派出朱亥,就一個朱亥憑著蠻力,在信陵君的遙遙指揮下,就那麼一捅,直接將蒙驁腰眼子捅了個對穿。在戰敗的陰雲下,以及前兩次敗於信陵君的先例下,導致關中軍團畏戰不前。
從之前的求戰心切,直接變成了啞巴。
趙政憤怒的不是關中軍團的畏戰,而是國中形勢的惡化。三川軍團的敗績,導致呂不韋、秦王、華陽太後這些人都抬不起頭來。眼前最需要的就是關中軍團出關穩定局勢,可宗室、老秦人竟然見死不救,故意看笑話一樣裝啞巴。
國中的三足鼎立已經隨著三川軍團接連戰敗,隨著老將蒙驁重傷而被打破。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關中軍團也想的簡單,大不了封閉函穀關,與各國聯軍慢慢打。反正聯軍的補給線長於秦軍,越是相持,秦軍的勝算就越大。
若關中軍團想的複雜,那一切都將很危險。別忘了,秦王子楚有十幾個兄弟!這些人,在軍隊支持下,完全可以取代秦王子楚!到那時,管你呂不韋這幫關東人,還是華陽太後這幫楚地貴戚,還是秦王子楚一家子,都將成為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