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1 / 2)

蘇雅落吸了吸鼻子閉上眼睛,鼻尖冒出的白氣幻化成繚繞的煙霧,蒸騰而起。

顧臣恩向前跑了好遠才在一個烤紅薯的攤子前拽住了那個女人的肩膀。她穿著款式極其簡單的黑色棉襖,牛仔褲,白色運動鞋,黑色的長發被斜斜地紮在腦後,看上去隻是一個才邁進大學校門的學生,素白的容顏清麗非常,僅僅一個側臉,就讓路人紛紛側目。顧臣恩將她拽過來麵對自己,女孩子手裏拿著一個個頭不怎麼大的紅薯正要付錢,被顧臣恩這麼一鬧嚇得不輕,她輕呼一聲,紅薯掉在了地上,順著台階滾在了大馬路上,被開過來的汽車碾得不成樣子。

顧臣恩抓著女孩兒肩膀的手緊了緊,女孩子吃痛看著自己挑中的那個紅薯掙紮了起來,顧臣恩想從她臉上找到一點點的詫異,可惜她卻隻是在為那個紅薯而掛懷,恨恨地瞪著顧臣恩:“這位先生,你沒事兒吧,我也不認識你,你跑過來抓著我不放,害我的紅薯也慘遭不幸。”說著她一手叉著腰擺出潑婦的姿態來:“你倒是看準了再拉人啊!”顧臣恩跑了一路這會兒喘得有些厲害,他眼眶有些發紅,目光不舍地停留在女孩臉上。她是柳葉彎眉,曾經他還笑她的眉不好修,她鼻頭上總是會冒出細小的疙瘩來,曾經他還把幫她抹過不少的藥呢,她眼紅的唇瓣是最好的蜜桃,曾經他總是忍不住在人潮洶湧的街頭抱著她親吻…..是的,怎麼會錯,明明就是她,連同她身上淡淡的氣味都還在,隻是如今夾雜著濃烈的藥材味道。

她比以前更瘦了,瘦得連這本來就不寬大的羽絨服穿在她身上都飄來蕩去,她也更讓他覺得心酸難抑了。顧臣恩的雙手有些顫抖,他收緊拳頭沉聲問:“陳輕言,你不是說你再也不會回中國了嗎?那請你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兒?怎麼會在這兒!”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顧臣恩情緒有些激動,路人靠過來想看熱鬧,女孩兒左右看了看伸手做了個停止的動作,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無奈地說:“抱歉這位先生,我想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並不是你要找的人,那個紅薯我也不要你賠了,算我倒黴。反正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什麼…什麼,哦對,陳輕言。”說完這些話女孩兒就轉身繼續去挑紅薯了。

圍觀的人群裏有人發出一聲感歎:“原來現在追女孩子搭訕要用這一招啊,還真是長見識了。”那人身邊的某君立刻接話:“你真是老土,這一招都是好幾十年前用的了,你看看,有效果嗎?”

顧臣恩也不理這些碎嘴們,隻是看著她的後腦勺發愣。如果直覺可以出錯,那麼為什麼在十字街頭隻是看到她的背影就可以判定是她。如果隻是一場偶遇,那麼為什麼在看到她的側臉時,他差一點喜極而泣。如果她不是陳輕言,怎麼會有一模一樣的容顏。別人可以認錯她,他怎麼會。那在心裏描摹過千萬次的臉,怎麼會錯?

顧臣恩看著女孩兒拿了紅薯回身要走人就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女孩子說話很輕柔,有氣無力的樣子倒是和活力四射的陳輕言天差地別。她厭惡地甩開顧臣恩的手說:“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喊人了,光天化日之下還沒見過你這麼難纏的人呢。”說著話女孩兒就快步走了,顧臣恩被晾在了原地。他看著女孩兒戴上帽子雙手揣兜快步離去就忍不住跟著她走了一段路。好一會兒顧臣恩才清醒過來,他停住腳步看著她漸漸消失在遠方。

看來,真的不是陳輕言。這世間這麼多的巧合怎麼就都讓他給遇到了呢。顧臣恩苦笑著感慨。陳輕言走路喜歡回頭,尤其是在他目送她走掉的時候,她總是跑兩步就要轉身笑著給他揮手,不厭其煩。可是這一次,這個女孩子走得那麼堅決,顯然真的不是陳輕言了。

顧臣恩在街這頭像木頭一樣立在雪地裏,他不知道街那頭的拐角處,那個黑色兜帽的女孩子幾乎要將手裏熱乎乎的紅薯抓得稀爛。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掉進了羽絨服的內襯裏,她努力睜大眼睛看著顧臣恩的方向,嘴裏一遍遍地喊著一個名字,她說:“顧臣恩,顧臣恩,我想你,我想你…….”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顧臣恩抬腳時覺得腿有些發麻,他有些不清楚自己這會兒身在何處了,像是做了一場夢,現在置身夢境還是現實中也有些難以辨別,他隻是知道自己腦子裏空蕩蕩的一片。那種明明真切感知到夢想在眼前卻轟然碎裂的感受,不是每個人都能夠體味。一步步往前走,這裏是哪兒,要去哪兒打發掉餘下的時光,顧臣恩垂著頭有些迷惘。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雪夜的沈陽城說不出的寂靜,暗黃色的路燈下他挺拔的身影在雪跡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隻是怎麼都看不真切。